“姑娘家的,坐沒坐相,坐好了。”忽如其來的一聲讓我回了神。
駱駝爹慢慢踱著四方步進來,可惜,背了口鍋怎麼也顯不出威嚴,倒像那參軍戲裏頭的滑稽人物。
我沒搭理他,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怎麼直?
仍舊歪著,順手抓住了從我身邊過的丫環的紅酥手:“姐姐,有沒有什麼點心給我先墊墊?餓死了。”
丫環臉一紅忙看向我駱駝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我駱駝爹一拍桌子:“姑娘家怎麼如此孟浪!”
“有娘生沒爹養自然就這樣了,以後再說吧,一時半會兒是改不過來,先吃飯吧,我餓。”我娘要是活著鐵定不愛聽我這麼吊兒郎當的口氣,她會說女孩兒家就得有個溫柔的樣子才好。
可今天,我餓!我很餓很餓的時候是連鬼神都得給我讓路的。
老駱駝又狠拍了一下桌子,我用餘光都瞥見他那一臉震怒。
“你現在是鄒府的大小姐,這個樣子傳出去會被全天下的人笑話,你不怕丟人鄒府卻還要麵子,你最好給我收斂點兒,否則……”
老駱駝的眼神挺難看的,一張老臉黑得濃墨一般,愈發顯得牙白。
我衝他一齜牙。
“你還笑?你給我正正經經的,坐好了。”老駱駝伸手指著我,我一看,喲嘿,好大一個綠色戒子,不知道是翡翠還是什麼,十個手指頭隻戴了這麼一個,想必是價值連城,不曉得能賣多少籮筐的銅錢。
“不正經我有什麼辦法呢,俗話兒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嘛,是瓜是豆我生下來就注定了。”我餓,真餓,能吃人了,我瞧瞧自己手指頭上,光溜溜,啥也沒有,“爹,您手上那個戒子借我戴戴行麼?怪好看的。”
眼看著我駱駝爹的拳頭攥起來了,好在他手邊沒有什麼鎮紙之類,否則我覺得他會扔過來直接砸死我這個不孝女。
老頭兒胡子顫了半天,渾濁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妮子,你現在是大家裏的小姐,說話做事都要有個分寸。”
喲,換招了?
分寸,一分多少一寸幾許我當然知道,可惜,我不知道拿這個尺子來衡量人是怎麼個衡量法。
“幾分幾寸您倒是給個確數,到時候我拿把尺子量著走。”
老頭兒開始用手指頭敲桌麵,那力度恨不得把桌麵敲個窟窿出來,還好,我知道那是紅木的,結實著呢,老頭兒就是把手指頭敲斷了也弄不出一窟窿來。
“你這是怨爹忽視了你。”又換慈父聲情並茂這招兒?
好吧,我也別讓老頭兒自己演戲不過癮。
“您剛才不是說了麼,我現在是鄒府的大小姐,這不剛做了不到一個月麼,什麼事兒您都得容我個空兒不是?我以前混吃混喝野慣了,要改也得慢慢的,您就瞧瞧我這身板兒,這一個月天天珍饈佳肴這身上才多了幾兩肉?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井也不是一鍬挖出來的,總得一步步來不是?再者,我不怨您,怨您那是不孝,不孝父母要入畜生道的。”就是不知道拋妻棄子會不會也入畜生道,為了阻止駱駝爹這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煽情我決定把話題轉移到吃上去,畢竟我也真餓了,“該開飯了吧,我昨天一天都沒吃,再餓就更吃不成胖子了。”
“大姐看來氣色還好,並不像十分饑餓的樣子。”鄒昉的聲音傳進來。
“練出來了,不是我說大話,就算餓個四五天我也照樣活蹦亂跳的。”我順嘴接一句。別以為著姐姐我在洛陽跟你們一樣珍饈玉饌的,沒你們那個好福氣。
我駱駝爹清清嗓子,我心一提,生怕他又“噗”一口痰吐在地上弄出個黏糊糊銅錢狀出來,我小時候他常這樣,尤其冬天裏大早上出去吹了冷風受了寒氣一回來就這樣,常嘔得我吃不下飯,轉念又一想,不能吧,這地可是石頭的,不像以前那夯實的土,用腳踩住碾個圈就能毀屍滅跡的,況且,身份不同了麼,既然皇帝不會在早朝時候摳鼻子那首富應該也不會往地上吐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