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勝搖搖頭,“軍營人氣太密集了,這瘟疫其實是一種毒,能在空氣中傳播,很多人其實並沒有接觸過病人,但同樣得病死掉,就是這個道理。”
“那把他轉到哪裏去?”安永真顫著聲音問道。
季勝的目光向魏汝群望去,下午是他出去安排的,魏汝群接口道:“北去十裏有一座山神廟,周圍荒蕪人煙,不如轉去那裏治療。”
季勝大喜,暗讚魏汝群會選地方,那座山神廟他知道的,緊靠一片森林,正好給大英俊逃脫。
安永真眉頭一皺,他想法不多,沒有想到逃脫可能,隻是直覺有些不妥,其實就算他聰明一點,他也想不到季勝的目的。
這個人質在幽州已經呆了很多年,在他軍營也已一年多了,根本就沒有他會逃走的念頭,況且季勝和魏汝群是他的軍醫,都是自己人,他做夢也想不到季勝就是炸毀火藥場,燒毀草料庫的罪魁禍首,若他知道季勝是安西軍斥候營的頭目,恐怕他睡覺都會被噩夢嚇醒。
他隻知道服從軍令,安祿山命令他嚴加看管人質,不準人質離開軍營,所以他的直覺是感到不妥。
就在這時,有兩名看守人質的士兵‘哎呦!’一聲,捂著肚子蹲下去了,滿頭大汗,這其實就是魏汝群給他們吃的預防藥起作用了。
軍醫就有這種職業便利,他明明給病人吃的是毒藥,讓病人毒發身亡,他也可以說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現在或許能化驗出來,但古代.....醫生既可以當天使,也可以當惡魔。
季勝立刻指著士兵喊了起來,“快看,他倆被傳染了!”
周圍士兵一片嘩然,嚇得紛紛後退,這時兩名士兵又忍不住嘔吐起來,安永真臉色大變,這下子他再也顧不上了,連聲喊道:“快!把這兩人幹掉!”
十幾名親兵衝上來,用長矛捅死了兩人,架了出去。
這種血腥的場麵使魏汝群嚇得渾身發抖,他知道這兩人根本沒病,他臉色慘白,縮在一旁不敢說話了。
季勝急得大喊,“安將軍,你想讓燕軍數十萬大軍全部死絕嗎?”
這句話如一記重錘,重重地砸在安永真的胸膛上,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不過是個小國人質,還是保軍隊要緊。
他一指季勝和魏汝群道:“你們兩個,立刻把病人帶走。”
他又對監視人質的三十幾士兵令道:“你們都一起跟去,快走!”
士兵們都被嚇破膽了,很多人都感覺自己肚子開始痛起來,再不走就要被當場殺死了,他們手忙腳亂地找來一輛馬車,幫助兩個軍醫把大英俊抬上馬車,強忍著腹中疼痛,跟著馬車從最近的北門出去了。
安永真一直望著他們走遠,手一招,叫來一名郎將,吩咐他道:“你帶一千弟兄遠遠監視他們,千萬別靠近了,等過幾天假如他們都死絕了,給我一把火連人帶廟全部燒掉,記住,弟兄們要千萬當心,別靠近了。”
“末將遵命!”
郎將跑去點兵了,安永真看了看營帳,又對親兵們令道:“把這裏所有的東西全部燒了,一樣都不準留,還那個校尉,也殺了一起燒掉,再挖個深坑,把所有燒掉的東西全部深埋,記住了嗎?”
親兵們答應,一起動手焚燒,安永真摸了摸額頭,他覺得自己也有點在發熱,心中不由一陣害怕,他也要吃藥了。
.......
山神廟位軍營北十裏,離安祿山的火藥試驗場不遠,當初安祿山為了保密火藥試驗場,將附近的村莊全部遷走,後來火藥場廢置,這一帶也成了無人居住之地。
此時是四月中旬的北方夜晚,是最清新最美好的時刻,天空像是刷洗過一般,沒有一絲雲霧,籃晶晶,又高又遠,一輪圓圓的月亮從東邊的森林裏爬出來,如一盞大燈籠,將整個平原照得亮堂堂,道路也變得清晰。
盡管夜色幽美,但一行燕軍卻沒有心思,他們被一種死亡的陰影籠罩了,各種症狀在他身上發作,發燒、腹痛,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恐懼。
季勝騎在馬上,心中在回想這次任務地詭異,這仿佛就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樣,若他不是軍醫,安永真怎麼可能把人質交給他帶出大營呢?
這就等於是拱手把功勞送給了他,上午他才知道這個任務,晚上就完成了,隻能說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
他回頭向遠處望去,大約三裏外,他隱隱看見一支隊伍,那是監視他們的騎兵了,季勝不由冷笑一聲,自己可是瘟疫之隊,他們敢跟上來嗎?
“喂!”
季勝提高嗓子喊了一聲,三十幾名燕軍士兵都扭頭向他望來,不知這位季軍醫又有何高見。
“你們看見沒有。”
季勝反手一指遠處,“那邊有一支軍隊在跟著我們,看見了嗎?”
眾士兵紛紛停住腳步,探頭向遠處望去,皎潔的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一隊黑黝黝的人馬,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燕軍士兵們都呆住了,這是來做什麼?
“不用想了,這是來給我們收屍的。”
季勝說完,他又補充道:“他們恐怕連屍體都不敢碰。”
士兵們一個個絕望地低下頭,魏汝群心中不忍,從車窗裏探頭出來道:“大家也別害怕,隻要聽我的,咱們未必會死。”
魏汝群的話讓士兵們又有了生了希望,他們紛紛圍上去,七嘴八舌問道:“魏軍醫,真有辦法能治好嗎?”
“魏軍醫,我家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你一定要救我啊!”
......
魏汝群安慰他們道:“大家被擔心,這個王子可能是重病,但隻要不和他一起吃飯喝水,我想應該問題不大,你們看看我和季軍醫,也碰過他了,不也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眾人受到了鼓舞,皆精神振奮起來,這一刻,他們也覺得死神離他們遠了。
季勝騎在馬上淡淡地笑了,瘟疫就是好啊!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了。
一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了山神廟,山神廟早已經空了,方圓十幾裏都無人家,連要飯的叫花子都不想呆在這裏。
山神廟還不算破舊,門窗都在,幹燥整潔,基本上不用打掃,廟宇很小,除了正殿外,還有一左一右兩個偏殿,兩個軍醫和渤海王子住一個偏殿,其餘三十幾人擠在另一個偏殿裏,這個時候了,誰還有心思監視這個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