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三人進了桃花園中,那知白公子取銀子時,就拿了短刀一把藏在袖中,薑勾本說:“你看亭子上並無一人,你二人為何誆我到此”白公子說:“未必不在亭子旁邊躲避。”三人同上亭子來看時,白公子就搬著薑勾本的頭親嘴,薑勾本隻當是玩,那知白公子右手搬著腦袋,左手舉起短刀對準了頸,一刀子下去,就是一個血人。桃花亭好不驚駭人也,書做到此,不覺得詠歎難已。有詩為證:
昨日房中來捧笙,血光已刃小畜生;
今宵要赴金桃會,鮮紅混亂桃花紅。
白公子把薑勾本一刀殺倒在地,回手將宋上門摔將過,就要動手。宋上門說:“我的白大爺,你隻顧殺了我,日後這官司誰給你打”白公子聽說這句打官司的話,遂即鬆放了他,說:“你且起來,此時夜已深靜,亭子上並無一人知道,我已經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明日清晨就對你父親說:‘康建夜日晚間邀俺兩個在花園中吃酒,及至吃到二更時候,酒已半酣,康建過來摟住薑大哥要行雞奸,薑大哥說道:‘康大爺醉了,咱兩走罷!’那康建不肯撒手,定要扯他的褲子。薑大哥堅誌不允。不料康建老羞變怒,恐怕事情敗露,明日難以見人,遂從身邊取出一把刀來,照著薑大哥就是一刀,我見勢頭不好就跑開了。若少要遲捱,我也被他殺害,似這樣人命大事,若早不出頭,日後倘然知覺,連咱都掛累了。’你將這些話與你父親說知,他自然出首告狀,你我皆都無幹。事畢之後,再送白銀五十兩以作謝儀。你逐日還在我家往來,惟有你一人知道,斷不可告訴別人。”這宋上門聽了白公子的話,又先得了一百兩銀子,事畢還有謝儀五十兩,更有白公子的妻妾,許逐日行淫作樂,心中十分暢快,遂傾心應允,道:“你快去家中睡覺,我急速回到家,告訴家父,叫家父轉往薑家說知,明日清晨一起來看便了。”說罷,白公子將刀子往鄰佑拋,既回家門而來。宋上門也就往家裏告訴,明日出首告狀,獲拿康建定成死罪,俱在後邊,且自不表。
再說這校花園正當三月開放,康建原不禁人觀花,自從昨前有李輝枝與眾佳賓在園中飲酒賦詩,留下一首七言絕句詩,那金桃兒時常在園中窺探。有一日李輝枝到園中見金桃兒在此,園中無人,向前說道:“昨日小生偶作一詩,甚是見笑。”金桃兒遂轉身說道:“你是何人來我麵前說話”李輝枝答道:“小生姓李名輝枝,字表華亭,身在鴻門,祖居蘇州城裏,年方一十六歲。”說到此間,隻見那康建邁步走進園來,金桃兒一見,就躲避去了。康建不肯邀那李相公,竟隨金桃兒來到家中坐下,說道:“近時園中桃花正開,每每有人觀花遊玩以後,再不許自己在園中閑走。”金桃兒聽見父親這話,羞愧無及,靜守深閨,再不出來看花。
你說那李輝枝見康建隨著他女兒進去,卻不說長道短,自己好生沒趣,回到家中,左思右想,坐臥不寧,遂自坐在書房,把筆在手,即景為題,作詩一道為證:
昨前把酒桃花亭,近日夭桃花漸零;
最愛一枝芳又嫩,滿身香滯讀書廳。
李輝枝坐在書房一夜無眠,到了次日,有人來約他往桃花園閑玩,李輝枝辭了。住了半晌,憂悶已極,自己出門散心,莫知所至,又到了桃花園來。抬頭一看,隻見花開灼灼,又有幾座彩亭華屋、書棟刁欄、光輝奪目,李輝枝想道:“夜日見桃花已經將謝,並無這幾座彩亭,莫非我是夢中到此”正遲疑之間,忽然一陣香風撲麵,從園中走出一個月中嫦娥,粉麵桃腮,柳腰嫋娜,帶笑開言,問了聲道:“李相公暫到寒舍坐一坐,吃一杯粗茶,再看桃花不遲。”李輝枝聽說,又驚又喜,邁步就隨這女子進來,及至來園中一看,並非昨日的景致,兩邊俱是八角涼亭,排列著無數的奇花異草,中間一個大池,但見魚遊春水,後邊緊列一道三間大廈,裝修的甚是豔美,台基上站著兩個侍女,那侍女走近前來拂著這位娘子進了房中,李輝枝隨後跟來,又見瑤房之內,靈芝、靈瓜、丹書,瓊芨一室之幾,陳設的無非是仙品。那娘子遂即將李輝枝讓在上麵坐下,著侍女捧茶。茶罷,就擺上一席仙品,俱是鬆脂桂寶、麟脯鹿珠之類。那娘子接過仙釀,親自酌酒,李輝枝謙讓了一會,隻得領情,意欲回敬,也不敢說出口來,要知如何下回分解。
陽春三月花正濃,倘折一枝嫩紛紅,
無言惹得春風弄,把酒桃花滿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