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重返上海灘(一)(1 / 3)

七月。

七月是太陽的七月,七月是肖曉曉的七月。

七月的太陽照耀著整個桃花鎮,修路的人們熱火朝天揮汗如雨,他們在修著自己的路。

七月的太陽照耀著整個縣城,照耀著肖曉曉的心,他的心比火熱,他再一次走進了考場。這一次,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沒有理由讓他失敗,這是他邁入公家大門唯一的一條路。這條路令整個桃花鎮的人們神往,神往得令人心痛。

考試,人生不知要經過多少次,這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這裏沒有敵人,要戰勝的隻是自己。

考試完後,肖曉曉回到了桃花鎮。

七月的桃花鎮除了熾熱的太陽,忙碌的人們,還有不知名的野花。肖曉曉感到熾熱的是人們的眼神,眼神裏包涵著太多的期望,整個桃花鎮的期望,這種期望比任何時候更強烈。

肖曉曉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他甚至不敢看鄉親們,更不願和他們說話,他太希望能考上大學了,哪怕是一所沒有名氣的大學,這在桃花鎮也是無上的光榮。這種無上的光榮桃花鎮從來就沒出現過,鄉親們是多麼的希望在他肖曉曉的身上出現,因為他具備這個條件。

最近肖曉曉一直躲著姐姐,他不敢正視姐姐的目光,他怕他再一次令姐姐傷心失望。這段時間肖曉曉度日如年,他是多麼的期盼高考的消息早點來到,哪怕考不上大學,他也不用受這種煎熬,沒日沒夜的煎熬,這樣下去他會瘋的。

肖曉曉除了每天幫家裏幹活外,他喜歡散步,近來他熱切地想聽到二胡聲,可是桃花鎮沒有了二胡聲,父親永遠也不再拉二胡了。父親已沒有了命,他孤獨地活著,也許現在唯一能令父親開心的是他能考上大學,可大學——?

“桃花鎮裏桃花妖,桃花溝裏花弄桃。我來鎮裏把花弄,花花弄弄我逍遙。”

“閑把琵琶舊譜尋。四弦聲怨卻沈吟。燕飛人靜話堂深。??枕有時成雨夢,隔簾無處說春心。一從燈夜到如今。”

……

肖瘋子在新的路基上唱了起來,他可不管桃花鎮的忙碌,隻要他不忙碌就行,隻要他自己高興就行,他想怎麼唱就怎麼唱,別人愛不愛聽是別人的事。

也許桃花鎮真的少不了肖瘋子,少不了他的歌聲,哪怕桃花鎮的人們聽不懂,隻要有歌聲心裏也踏實。

肖曉曉突然覺得肖瘋子的歌聲有些味道,盡管他信口拈來也似乎很合拍,有些韻味。

夕陽再一次來到了桃花鎮,金色的霞光灑向了山頂,霞光下一條新修的路基出沒在山間。簡單的路基已經基本形成,下一步是具體的細化加固,然後才能完工。

回來的這幾天,肖曉曉除了拚命地幹活外,他還是幹活,他害怕夜晚的來臨,他夜夜在做著噩夢,夢得他心驚膽寒。貧窮的日子使他的心裏更加脆弱,脆弱得快接近臨界點。

脆弱的心隻有讓夢來安慰,在人們的麵前他要裝得是那樣的堅強,堅強得令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可是他沒有別的選擇,就像生活一樣他沒有選擇,他隻有拚命地幹活,他相信他的夢。

肖曉曉又夢到了他的學校,那所曾經破落的學校。

當北國的柳條剛剛披上淡淡的綠時,桃花鎮的桃花便開放了,綠油油的葉子托著粉紅色的花瓣,惹得成群的蜜蜂和蝴蝶在上麵飛舞。

在這萬山中的一個小山村裏,這是極其普通的一種桃花,山上、田野裏隨去可見。

一夜之間不知要花開多少,花謝多少,早上打開大門一看,啊!綠綠的青山變成了粉紅色的海洋,偶爾還有些不知名的白花零星地點綴其中,象是在這粉紅色的地毯上鑲上了幾縷白色的花紋。

春風陣陣,白雲遊蕩,十裏桃花香。

在這裏,這些景色如那嫩綠的野草一樣平淡、無奇;象城裏人對著那川流不息的汽車一樣,沒有丁點的特殊和新鮮感。但這些在城裏人眼中是新奇的而又充滿自然的,人們總是向往這種景色。

對於一個從小就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來說,年年春天都是如此,也就不足為奇了。

三月,是桃花開放的季節,也是農忙的季節。

天剛破曉,桃花鎮便沸騰起來了,大人們牽著牛,背著犁向田野裏走去,小孩便早早地被叫喊起來。

“懶鬼,還不起來放羊。”

“寶寶,起來把牛牽到山上去放,吃完早飯爸爸要用牛犁田。”

“死鬼,你也象小孩一樣,還在睡懶覺,你出去看看別人,誰象你一樣?”

……

孩子們及不情願地被大人們拖出被窩,當將牛牽到山上時,眼睛還是朦朦朧朧的,一副木木的表情上還掛著餘夢的微笑。

“曉曉”

“曉曉”

桃花喊過二遍,肖曉曉才勉強從床上掙紮起來,隨手往腳上套上那雙破不堪言的襪子,然後穿上姐姐昨天用藍大布片補過的舊解放鞋。

這是他唯一的一雙鞋,已經穿了四年了,他還清楚記得姐姐賣竹筍給他買的。那時他穿上新鞋也瘋狂了一陣,炫耀了一陣;可現在,肖曉曉看了看腳上那藍色的大布片與洗得發白的解放鞋是那麼格格不入。

他到水桶裏舀了半瓢水倒進木臉盆裏,從掠毛巾的繩子上抽下毛巾,放進臉盆裏。毛巾是一塊的確良布按毛巾的格式剪成的,毛巾一直在臉上打滑。肖曉曉草草地洗過臉,牽著牛向田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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