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心這話讓甄綿綿愣了片刻,很快回過神來問道:“沈又他被長沙王給殺了?死了?”“雖不中亦不遠矣。”花無心隨手把書塞回甄綿綿手裏,一臉詭異的盯著她看,手指摸著自己下巴又問道:“作為有夫之婦你這麼關心一個野男人,你想被我浸豬籠嗎?”“沈又現在關在哪裏?”甄綿綿自動無視他威脅的話。“所以,你是想現在就浸豬籠去?”花無心笑著眯起眼。“你把我的嫁妝弄哪兒去了?”見花無心沒有回答她問題的意思,甄綿綿索性問她的嫁妝,說是死了之後給花家,現在還是她的。“被長沙王征去做討逆之餉了。”花無心回答的坦蕩蕩,好像這裏麵沒他一點事兒。甄綿綿學著花無心的樣子眯起眼上下打量他,被花無心一根手指戳在額頭上:“看什麼?”“也就是說,你拿我的錢救了自己一命?”甄綿綿問道。花無心挺不高興,眼一瞪:“花某看起來是要靠女人的人麼?”甄綿綿毫不含糊的點了點頭以示肯定,然後繼續問道:“既然我救了你一命,你就告訴我沈又關在哪裏吧!”咯吱咯吱!好像有磨牙的聲音。“誒,你這房子年久失修了,有耗子。”“你閉嘴。好,我告訴你,沈又在天牢,天字第一號,水牢,每天水從腳底一直沒過頭頂。”花無心咬牙切齒說道。嗯,那大約泡不死,沈又是屬王八的。甄綿綿略放了放心,花無心見她神色一下子輕鬆了些心裏頭不知為何火起來,一改濁世玉公子形象,幾乎用咆哮的語氣說道:“還不去給我端洗腳水。”甄綿綿石化了。外頭有仆婦輕聲請示:“大人,夫人,要抬水進來麼?”花無心又咆哮一句:放在門口,退下。然後就用一種威脅的眼神看著甄綿綿,好像她要是不去端洗腳水全了他的麵子他就一直這樣瞪死她。“抬進來,大人累了一天,要沐浴,裏頭放些玫瑰花,活血養顏……”甄綿綿吩咐道。兩個仆婦輕手輕腳進進出出幾回就把大大的浴桶填滿了,上麵飄著厚厚一層新鮮的玫瑰**,要說這種時候還有鮮花,這位花大人夠會享受的。甄綿綿不想觀摩花無心洗澡,想躲一邊去,剛躲了一會兒花無心便在外麵十分不悅的叫她。讓她去給他擦背!對於花無心這種沒事找死的行徑甄綿綿很唾棄,但看在她想求他幫忙去見見沈又的份上甄綿綿決定忍了。“重點兒,難道我花家餓著你了?”“輕點兒,你要給我搓下皮來?”“水都弄到鼻子裏了。”甄綿綿不動聲色,悄悄彈了點東西在巾子上,然後不親不重的給花無心搓背。又過了一會兒。“怎麼這麼癢?你是怎麼擦的?”“花愛卿,你長痱子了。好大一片。”甄綿綿語氣誠懇,“難得這種天氣花大人還長痱子,真是嬌弱啊。”於是,這一晚,花無心憋死忍著背後入骨的癢就坐在甄綿綿床邊死盯著她,白衣黑發,冷丁一看瘮人的很。“花愛卿,要不要我讓人去給你買痱子粉?”“不必。”“哦。”甄綿綿側身朝裏,耳朵卻留意著花無心的動靜,就算她不把自己當公主那也不是伺候人搓背的呀?第二天,花無心不見蹤影,如此又過了兩天,甄綿綿冷眼旁觀,這花府中上上下下就沒幾個仆人,最離奇的是,竟沒有一個妙齡女婢,都是那日仆婦般年齡的,奇也怪哉。不說達官貴人,便是他們奉洛裏那種尋常閭巷,哪家沒三兩個年輕丫環伺候著?這全都托了王爺們愛打架的福,人命便宜,尤其女孩子。所以,花府這種情形更顯得詭異。不過,也好,這些個個擺著一張“貞潔烈婦”臉的仆婦無事不會晃悠到她跟前,她若是要出去辦點什麼事倒還好。於是,趁著花無心沒回來,甄綿綿做了一番修飾,裝扮成一個風塵仆仆的村姑模樣,怯生生的來到天牢。亂世之中,有今日沒明天,唯錢是親,拜長沙王馭下不嚴所賜,這天牢看管的人從容接過村姑塞來的銀錢,放她進去尋她那苦命表哥去了。甄綿綿沒費什麼力氣便找到了沈又——沒辦法,水牢也不是誰都享受得到的。她不是第一次入牢獄,也不是第一次見沈又泡在水裏,可她從來沒見沈又這麼狼狽。想當年,那布滿跳蚤蟑螂老鼠的監牢之中他尚且一身不惹塵埃的白衣,可如今……一根長而粗的鐵鏈直垂入水牢中,拴著一雙手,逼得人隻能筆直立在水中,那人微低著頭,早已如同雜草般的頭發胡亂披著,連個臉都看不著,眼看著水要沒過脖頸了,接下來可想而知是怎生的難忍。甄綿綿輕喚了聲表哥,那人卻動也不動,死了一般。甄綿綿心提了起來,又叫了聲:“表哥,是我呀。”因為著急,順手就把手裏攥著的銀塊砸了過去,而且準準的砸在了那人頭上,那人卻還是不動。甄綿綿真慌了,跪在地上,使勁抓著油黑的木圍欄向裏伸手,仿佛這樣就可以夠著那個人。“表哥,沈又……喂,你說話呀!喂——唉喲,放手,疼……嘶……”甄綿綿小臂被狠狠扯著逼她回頭。花無心的俊臉黢黑,眉毛倒豎,在這幽暗的監牢之中看起來如同閻王顯靈。甄綿綿一時懵了,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花無心。“蕭綿綿,你好大膽子,居然敢私下來見別的男人,如此不守婦道,起來,我們到皇帝嶽父麵前講理去。”花無心語氣極衝,表情也像極了被戴了綠帽子而出離憤怒的男人。“花無心,虧你出身禮樂簪纓之族詩書富貴之家,怎得一點人情味都不懂,這也罷了,竟連一點知恩圖報之心也無?沈又是我表哥,於我又有救命之恩,就算他此時落難,難道就怕沾染了禍事就撇清?翻臉不認人?花大人你做得到,我做不到,你若講理我便陪你去講,走啊!”甄綿綿底氣十足,十分有理的樣子。“花兄實在沒必要動氣,公主殿下行為坦蕩,胸懷磊落,又能知恩圖報,花兄得妻如此乃是幸事,念在公主年幼,花兄回去念叨幾句也就罷了,放心,不是大事,又是人之常情,王爺哪裏會計較。”這突然加入的清冷之聲……呃,老熟人。甄綿綿再次感慨,多虧當年腦子一抽救人一命,此時才能有好報。“還是玉大人明理,難怪得長沙王叔賞識。”甄綿綿笑著看玉鈞,仍是十分懷疑,與太子如此像的臉,難道是雙生的?那現在是……“公主,下臣姓何。”玉鈞不軟不硬的回了一句。冷場了。甄綿綿見花無心臉上飄過了一絲嘲諷於是保持著微笑對玉鈞說:“姓什麼不要緊,要緊的人品。”花無心臉扭曲了一下,捏著甄綿綿的手用了些力氣,甄綿綿看了眼他的手又挑釁的斜了斜眼,臉上明晃晃寫著兩個字:人品。“公主,下臣說句不敬的話,沈又為虎作倀,是朝廷欽犯,公主這次冒險前來已算仁至義盡,以後還是……況且,”玉鈞頓了頓,扭頭看向下麵的水牢,水已沒過了那人口鼻,他接著說道:“這水牢還從來沒人能活著出去。”“何兄,今日之事花某謝過,來日何兄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花兄嚴重,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玉鈞有些不客氣的打斷他轉而又看向甄綿綿:“公主千金玉體,天牢之內汙濁,還請您移步。”攆人攆的客客氣氣,於是花無心和甄綿綿自然得識相的借坡下驢。雖然見到了沈又,可是甄綿綿的心情卻很不輕鬆。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淹死在禦花園的池子裏呢,好歹那風水好。花無心本就陰沉著臉,見甄綿綿無精打采的樣子怒火更是旺了三分。“我說你,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婦道?”一開口像嘴裏放了幾個炮仗。“難道學富五車的花大人你竟不知道何為婦道?”甄綿綿做驚訝狀反問。花無心隻覺一股怒火已直衝出天靈蓋,他伸手將甄綿綿的肩膀緊緊捏住,感覺到甄綿綿的掙紮他更加不悅,想也沒想低頭便親在了甄綿綿正要說話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