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皇帝從善如流,已經命人起草詔書一並收拾東宮了。
甄綿綿聽到這裏,騰出手使勁揉太陽穴,都這樣了,還有哪個傻男人樂意當駙馬啊?看楚王也不是個耐心的性子,沒準兒過一段時間就伺候她傻皇帝爹“駕崩”了,她這個公主不是比經了霜的白菜還要可憐?
又過了兩日,甄綿綿繞路到東宮,卻見已經換了新氣象,原太子清疏雅淡,現皇太弟氣勢恢宏,戒備森嚴,顯然都是楚王舊部,從東宮繞回來,甄綿綿在連綿宮殿的飛橋之上遇見了花無心。
如虹般彎曲的飛橋之上,花無心一襲白衫緩步走來,如墨發絲有幾許飄揚起來,整個人像謫仙一般,如果再配上幾個童男童女就更像了,甄綿綿一邊欣賞一邊想到。
花無心也看見了她,原本凝重的表情瞬間變得鮮活,忙趨前請安:“公主是從東宮來?”
甄綿綿點頭:“對。”
花無心便笑:“皇太弟殿下仍在南營,一時應當不會搬進東宮。況且,等皇太弟殿下進了東宮也定會知會公主,公主不必心急。”
甄綿綿咂摸咂摸,這話味兒不對啊,綿裏藏針的,心急?她有什麼心急?轉念一想,哦,明白了,一定是楚王與他講了“駙馬”之事,嗯,高門望族的嫡子不樂意大概又不敢反抗楚王,於是逮著她便諷刺一下。
也是啊,她這個公主……慢說別人不信,她自己都暈乎乎的。可是,憑什麼諷刺她?又不是她死氣白賴看上他了,甄綿綿抬袖掩嘴,她記得燕虹樓的姑娘們就常做此態,男人們好像偏生還好這一口。
果然,花無心的桃花眼眼梢微微吊起,甄綿綿更刻意將聲音放輕柔道:“聽王叔說,花大人出身名門,又是族中嫡子,請問花大人父母可還健在?兄弟姐妹幾人?幾個嫡出?幾個庶出?”
如果說剛才花無心是有些好奇,那現在的神情就像是被雷劈到,眉頭聚起,眼睛睜大著,看見不可思議物事一樣,見甄綿綿眉眼彎彎瞧著自己,花無心咬咬牙答道:“小臣高堂尚在,賴老天和祖宗庇佑,身體還算安康,至於兄弟姊妹,小臣家中行二,下有兄弟六人,姊妹四人,隻有長兄與三妹與小臣同母所生。”
甄綿綿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花大人追隨皇太弟多年,又是殿下股肱之臣,想必薪俸不錯?”
花無心的眉頭皺得更厲害,語氣就不像剛才那樣客氣,有些反感和不耐煩的回答:“承蒙皇上和殿下錯愛,小臣如今食二等俸祿。”頓了頓不客氣的反問:“請問公主問這些有何用意?”
嗯,乖,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甄綿綿放下袖子,改成掰手指,一邊念念有詞:“父母健在,那就是嫁進門就要侍奉公婆,像你們這種高門規矩定是極嚴的,行差踏錯一步都會落人口實,不好。二來,你雖是嫡子,但上有長兄,下有庶弟,家產想必是分不到什麼的。三來,姊妹四人,想必也還都待字閨中,嫁進門有四個小姑子想想也很頭疼啊。四來,大人是殿下愛將,俸祿極高,想必將來能更進一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亦未可知,如此身份地位,置個三妻四妾藏個金屋之嬌更是風流韻事……”
“公主似乎十分不滿意花某的家世!”花無心打斷甄綿綿的嘟嘟囔囔。沒想到甄綿綿還真肯定的點了點頭,用著十分誠懇的口氣對花無心說道:“皇太弟王叔想必對我不滿,才要把我推進花大人家的火坑,我剛才急著去東宮,就是想問問王叔我錯在哪裏,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也要讓我知道到底哪裏錯了,花大人你說是不是?”
花無心一雙狐狸眼眯著,想從甄綿綿臉上尋出一點說謊話的痕跡,可惜,甄綿綿眼睛大睜與他對視,坦蕩蕩的樣子,於是,花無心心裏竄出一股無名火。
他啊,江東望族的嫡子,名滿天下的美男,未來皇帝的股肱之臣居然被個鄉野丫頭給嫌棄了!
“公……”剛說了一個字就被甄綿綿打斷:“花大人,我不是欲迎還拒,隻是我長在閭巷,野慣了,覺得人生最大的快意便是能自由活著,所以,花大人家對我來說真如龍潭虎穴。若有言之不當處,花大人你海涵。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甄綿綿沒給某人說話的機會,走過花無心身邊的時候嘴角都是翹的,嗯,其實她說的也不全是假話,龍潭虎穴四個字的評價還是真的。
脊背上有涼颼颼的感覺,甄綿綿刻意忽略掉了。什麼望族,她還瞧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