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沒了,甄綿綿仰著脖子將酒囊倒立也隻倒出來幾滴,可她還沒盡興,哦,對,沈又說他在樓下喝酒,她可以叫他給自己拿一點來。站起身,腳有點軟,眼前也有點虛,燭火都閃成了兩股兒,外頭很熱鬧,吆五喝六的,應該是那群江湖怪人們在喝酒,甄綿綿軟著腳走到門口,門隻是掩著並沒上門閂,可那門軸實在轉起來費力,甄綿綿用不上勁兒索性就坐下來歇會兒,靠著門,打個響亮的嗝兒,帶出一股濃重的酒味。
身後的門被推了一推,力道輕自然沒推開,然後便傳來沈又有些遲疑的聲音:“睡了?”
甄綿綿說沒睡,坐這兒歇會兒,又說你再給我弄點酒來,反手把酒囊往後發現碰到了門板,往旁邊爬了爬,沈又終於將門推開條能容他進來的縫兒,看甄綿綿那個樣子他一邊搖頭一邊嘖嘖出聲,都喝成這樣了,再喝扔個火折子你就能著起來了,快爬到床上去睡吧。
甄綿綿往床邊爬,爬到一半兒驀然想起件事,壓低聲音問道:“這江湖看著不怎麼靠譜,不會有人半夜劫財劫色吧?”
沈又拍了拍額頭,說,你看,男扮女裝的老板看起來都比你像女人,放心睡吧,天底下沒有比這兒更安全的地方了。
甄綿綿終於爬到了床上,躺了躺發現沈又沒走於是又問了一件事:“那你打算去給老板侍寢麼?”
沈又一本正經地坐下說,我決定還是找個女人給你當表嫂比較好。
甄綿綿說,我覺得也是,男人又生不出孩子,那不是斷子絕孫了麼。
說畢,蒙頭睡去,完全忘了沈又這個大活人還沒走的事實。
斷子絕孫?沈又咧了咧嘴,這個詞聽起來可真——新鮮。
甄綿綿做了一晚上的夢,最後被強大的尿意憋醒,天還沒亮,側耳一聽,外麵是狼哭鬼嚎的朔風還有撲嗒撲嗒的聲響,除此之外,這裏很安靜,偶爾有一聲如牛般的鼾聲。借著走廊上的燭光甄綿綿摸索下地,又摸索一遍房間確定這裏沒有恭桶那玩意,看來她隻能冒著風雪到外麵去凍一凍了。
走廊上也很安靜,就是酒味過於濃烈,躡手躡腳地下樓,樓下那廳裏圍了好幾個大鐵爐,因為一直燒著,鐵被燒紅了,紅得像老板那顏色透亮的抹胸。樓下無人,隻幾張桌上橫七豎八擺了些杯碗盤碟和殘羹剩飯。
甄綿綿還記得門在哪兒,一瞧,居然沒上門閂,又一想也沒什麼奇怪,要沒什麼急事誰大半夜的往這荒漠裏跑送命呢。
外麵的風雪好像更大了,甄綿綿剛從熱乎乎的被窩裏出來,冷不防打了個冷顫。
茅廁在哪裏?
正四處望,忽然覺得肩上多了一隻手,甄綿綿立時“啊”了一聲。
“叫什麼叫,怪嚇人的,幹什麼不睡覺?”這聲音。
是老板。氣死風燈籠下的白光下,老板烏絲散亂,眼兒迷茫,身上隨意斜披著件短襖,下身還是那誇張的裙子。其實他若不說話還真的很風情。
“說話呀!”老板打了個哈欠,有點不耐煩了。
甄綿綿說她要去茅廁,老板抬手一指:“馬棚後邊兒,那有點黑,要不你就在那牆後解決算了。”手又換了方向。
本來他要是不出來甄綿綿嫌冷沒準兒就在那牆後解決了,可這兒還有個男的,雖然他自認是女的,那也很別扭,於是甄綿綿往馬棚那邊走。老板嗤嗤一笑,借著風送了一句話到甄綿綿耳朵裏:原來是個初入江湖的雛兒。
等甄綿綿深一腳淺一腳從茅廁回來,老板已經不在門口了,隻有那燈籠還在大力地扭扭轉轉。
雛兒,雛兒怎麼了?哪隻生下來就是老鳥來著?
酒喝多了睡得暖了,難免有點口渴,甄綿綿又摸去廚房找了點水喝,廚房的味道很是不敢恭維,喝著水甄綿綿不自覺動了動鼻子,這空氣中有股味道,好熟悉啊。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是個路過住店的江湖小雛兒,不關她的事,再說,萬一不是呢。於是抱著水上樓去。
第二天一早,甄綿綿被亂哄哄的叫聲吵醒,掀開被子還沒睜眼就打了個大噴嚏,睜了眼就見沈又坐在床邊擦臉。
“這噴嚏,趕上水壺噴的了。”沈又道。
“外頭在吵什麼?”甄綿綿問道。大冷的天,這些江湖人不知道多睡一會兒麼?
沈又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有人死了。
甄綿綿眼一瞪,不會吧?死人?那她昨晚聞到的熟悉氣味確實不是牛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