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之說道:“三兒在清河遣來信使。”
易封塵三女易淑靜嫁於清河李沂孫之子李龜延為妻。
自從易封塵借機奪得江津,江津就與清河共同進退,對抗張東遺族與許伯當是如此,對抗對東海也是如此,隻是不知麵對如此危機,清河李氏還是堅定無疑的予以支持?
還是一如既往,該是李氏遣來信使,或者直接將軍隊開赴兩家的邊境,而不是三姐她親自派遣使者。
易行之推了一把有些失神的易華熙,說道:“不單三兒遣來的使者,淩戰威、淩則之與子陽秋也在裏麵求見。”
易華熙有些疑惑,說道:“淩則之讓子陽秋截回,一直托病不出,此時怎會與子陽秋一同來訪?淩戰威隱退數載,淩氏事務一直由淩則之出麵,此時也坐不住了嗎?”
易封塵眉頭緊鎖,說道:“大概是最後通牒了。”輕歎了一聲,“先進去再說。”
淩則之年愈四旬,身形略胖,闊臉細目,眉毛稀疏,唇上短髭卻是十分的精神。子陽秋穿著長衫,臉上掛著笑容,卻能看得出瞳孔裏斂著些微的緊張。
易華熙暗道:果然讓父親說中了,側頭卻見易封塵在尋找到淩戰威的身影:“則之、子陽,淩世兄在何處?”
淩則之身子微欠,說道:“父親想起些往事,此時在後園流連呢,小侄這就去喚。”嘴裏說著,腳卻不動。
往事?
江津都尉府曾是張東的永寧都督府,吳儲就在後園擊葬張東後以戈刺腹自剄而亡。易封塵入注江津,後園重新修繕一番,那一株當夜被雷擊斷的古木側生出一根新枝,虯枝橫生,成了後園的奇景。
易封塵說道:“我正要去後園,一道前往就是。”說著話,當前往後園走去,穿過回廊,待到穿過月門,提足之際卻似讓雷電殛中,怔立在月門下,一動不動。
易華熙心裏詫異,暗道:園子有奇怪的東西不成?扶著牆壁,望著橫枝古木前的那道身穿粗布青衣、瘦弱卻有如淵亭氣勢的背影,左腳踏出去,卻不知是落下還是收回,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踩得階下枯枝脆響。
青衣男人讓枯枝斷裂的聲音驚動,轉過身來,清亮淡然的眸光落在易封塵憔悴的臉上,說道:“想起往事,有些失神,讓易閥主見笑了。”
易封塵身子猛的一震,似從巨大的驚詫中回過神來,長著灰髭的嘴唇翕合了幾下,想要說什麼卻沒說出口來。
易行之一腳踏出台階,失聲訝道:“青鳳將軍……”
徐汝愚因沉湎往事而落寞異常的臉上露出微笑,說道:“未曾言語一聲,冒昧了。”
“……”實不知如何評說這樣的冒昧,易行之望了一眼父親,側頭看著一腳踏在枯葉裏的幼弟。
“泉州趙景雲見過易閥與兩位公子。”
易行之這才注意到一人身穿葛巾儒衫站在徐汝愚身側,年約二十七八,狹臉長目,頷下無須。在南閩之戰前,趙景雲還默默無聞,如今已是徐汝愚最為倚重的謀士之一。
易封塵輕咳一聲,欲掩飾適才的失態,但是心裏的驚詫卻不能消去一二,易氏上下認定江寧會趁勢攻打江津之時,江寧之主徐汝愚竟然進入江津城與自己相會,似乎絲毫擔憂自己會強行將他扣壓下來。
易封塵舔了舔下唇,將那誘人之極的念頭壓下,望著從容淡定的徐汝愚,問道:“青鳳將軍造臨江津,所為何事?”
徐汝愚合袖朝易封塵拜了拜,說道:“異族侵中州,希望易閥有教於汝愚。”
易華熙將左腳收回,重新站到台階之上,但是喉節上來滾動,可見他的心裏震驚還沒有消退,用略顯得有些僵硬的聲音問道:“君為一方霸主,胸中韜略,世人罕及,易氏有什麼能教你?”
徐汝愚目光掃過易華熙,臉上的神色愈加凝重,一字一頓的吐出四個字:“鞭長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