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預聽得消息,眼前一暗,差點栽下馬來。
四萬餘杭軍在外圍戰了半天,卻是要將東海北營的主力都調出來,好讓數百精騎襲營縱火。
陳預趕到主營,卻見營殘屍橫,一地狼籍,糧營中的糧草給燒得幹幹淨淨,駐兵的鹿砦寨壘也大半燒毀。陳預坐在馬上,急火攻心,口裏一甜,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長叔寂白須燒去一半,臉上抹黑,走過來,說道:“仲道領的騎營,我趕來時,大營燒過大半,他領往東北退去。”
張仲道?
徐濯非領兵往東北而去,丁勉臣領兵駐在東北的青丘山,張仲道率領五百精騎也往東北而去。
陳預掩袖,將一口血吐在袖管裏,說道:“張仲道親自到北麵領兵,徐汝愚想奪新姿,還是封我歸路?”
長叔寂說道:“兩者皆有之。北營一毀,枋山地勢便不可持,稍有猶豫,六萬精銳將被困青池。”
陳預借助枋山地勢結營,利用枋山長穀溝通南北兩營,又以青池城為犄角,隻要糧草充足,就不怕徐汝愚領兵來圍。北營被毀,這天然防缺大陣就這麼潰散了,南營不撤,樊文龍驅兵來奪枋山長穀,南營將士將被封住枋山之中;欲等南營從長穀撤回青池,那六萬大軍將會讓合圍過來的江寧兵馬困在青池城中。
青池城小,六萬大軍擠在城中,徐汝愚隻需半數兵力就能將城池死死圍住,那時就能抽調出十萬兵力在外圍將來援的東海兵馬一一吃掉。
陳預長歎一聲,說道:“徐汝愚用計果真陰毒。”
呆立了片刻,有人來報,主營起火時,王白泉倉促率領青池兵回援,於老虎灘與往東北突圍的徐濯非部相遇,初戰即潰,所幸徐濯非無意糾纏,傷亡不大。
陳預隻當初戰將勝,卻不料改變局勢隻要輕輕的一撥。張仲道率領精騎襲營,東海各路精兵不去理會,尚有機會將徐濯非所部殲滅於下溝東岸。擊潰徐濯非,守住下溝河灘,這戰未必沒有機會。
難道自己心裏對徐汝愚有著這般的畏懼?
劉昭禹從南營趕來,看到主營狼籍,黯然失色,說道:“如何是好?”
劉昭禹心裏未必沒有主意,以南營兵馬斷後,占據枋山長穀,可以牽製山南山後的江寧諸路大軍,北營與青池兵馬必需在江寧諸路大軍過來合圍之前撤出白石。
若是此地的六萬精銳都被困在青池城中,北麵的曾益行、東南的萬嶸也將被江寧各個擊破,張季道雖有八萬精兵,卻維持不了東海的局麵,東海一郡遲早在江寧的囊中之物。
南營尚有一萬四千兵力,此時當需陳預拿出壯士斷腕的勇氣來,不單如此,前往新姿的道路被封,主力需往東經龍遊撤回毗陵境內;勿使曾益行成為孤軍,曾益行所部也需放棄定遠,向毗陵境內收縮。
陳預將眸光投向遠天蒼茫,浮雲黑影流掠,昭示著人世變化無常,四下裏的刀兵之聲將息,此時已容不得他猶豫了,沉吟片刻,說道:“或許是我最後一次以東海都督的名義發號司令了……”毅然說道:“著劉昭禹為毗陵府都尉,毗陵兵馬行營都尉將軍……”
劉昭禹搶言道:“萬不可如此,我領南營與江寧周旋,子預與長叔爺子先回毗陵。”
陳預苦澀一笑,說道:“我寄奢望於江津小兒身上,致使我軍陷此困境,我不領兵斷後,怎有麵目見世人?”
“奢望?”長叔寂訝道。
陳預臉上苦澀尤甚,說道:“我奢望徐汝愚念幾分故舊之情。”
長叔寂頓足叉腰,大喘粗息。
陳預在青池據枋山立營,離定遠、龍遊、新姿三城都遠。在張季道率領數萬精兵遠在五百裏外,陳預堅持將六萬大軍滯留在青池,心裏自然是存著奢望。
陳軼、陳靜遠、王白泉等人領兵趕至北營廢墟。
陳軼說道:“大營起火,將士震惶,都督稍離,樊文龍又遣兵來奪下溝河灘。”
陳預訝道:“樊文龍不是領兵望南退去了嗎?”
“老虎溝野營被占,有一部分江寧兵從那裏渡過下溝,與樊文龍彙合一處,來奪河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