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名衣甲明亮的精騎直馳至城門前才翻身下馬,居中一人身著玄色鐵甲,麵容隱在陰影之中,轉頭之際向這邊望來,目光就像侵在寒泉裏的刀刃一樣犀利,隔著這麼遠,袁隆義卻能感到隱隱透過來的寒氣,心裏一驚,暗道:好盛的殺伐之氣。
徐汝愚治軍甚嚴,麾下也不乏嗜殺的將領,魏禺嗜殺之性尤其暴虐、從不收斂,江寧諸將,也以魏禺軍功最盛,迄今積功升至鳳陵行營總管,在江寧軍中的地位僅居江淩天之下,魏禺以鳳陵行營總管之職總領江寧在越郡的戰事,隨著江寧西側邊界繼續向西推移,江寧逐漸將荊南以及南平的事務交到魏禺手中。袁隆義初次見著魏禺,對其人其事卻知之甚詳,心裏想:荊南若與他相遇,絕非幸事。
魏禺與百餘騎護衛臨近城門,城門內側便緩下來。魏禺身為江寧的主要將領,常年起居都在軍營,便是回到城中也是深居簡出,各家除了知道他用兵犀利凶狠、為人血腥嗜殺之外,對他的性情沒有更多的了解。
魏禺領著十多近衛入城,其餘護衛需駐去城外的軍營中去。魏禺見樊文龍迎上來,眉頭輕皺,問道:“樊將軍,時近子夜,城門處怎會擁擠恁多人?”
樊文龍說道:“荊南使節袁隆義此時出城,各家使臣前來相送。”
魏禺目光在袁隆義臉上停了一瞬,又緩緩掃過後麵圍觀的眾人,冷哼一聲,說道:“袁隆義出使江寧,是為何事?”
“為明日小公子毓麟之禮往賀江寧也。”
魏禺嘴角微微一掀,予人卻是殘酷冰冷的感覺,徑直走到荊南使團之前,朝袁隆義拱了拱手,說道:“禮時未至,袁將軍何故子夜離去,莫非荊南出了什麼變故?”
袁隆義暗道:惹了這魔王,隻會給荊南帶去遍地血腥,微微一笑,說道:“袁某往賀,欲見青鳳將軍,怎知你家大人卻不願見我,袁某自討沒趣,遂子夜求去。”
魏禺說道:“往賀之儀,需待到明日;袁將軍若為荊南事務出使江寧,隻需來尋我便可。”側身對樊文龍說道,“先生已將荊南事務悉數委於鳳陵行營,袁將軍欲歸荊南,我自會安排人護送。”
月前徐汝愚在蕪州時,霍青桐從彭澤親往拜會,引起世人諸多猜測,議論最多之事,則是霍氏欲將荊郡北部、彭蠡湖東畔的城池讓給江寧。
魏禺這話無疑證實了世人的猜測。
雖然有所猜測,但是親耳聽魏禺如此說來,眾人心裏還是震驚不已。相對他人不同,袁隆義乍聽此言,卻覺臉上讓人扇了一掌。
在江寧官員的眼裏,與荊南之間的事務,不過是統屬於鳳陵行營的局域性事務,袁隆義尚無資格求見徐汝愚。袁隆義怔立當場,臨行之時,倒時考慮過江寧的種種反應,也想出種種對策,卻絕然沒有想到江寧會是這一種姿態。
元遜心裏也是詫異:江寧對荊南以如此跋扈的姿態,究竟意欲何為。見易華熙也是一臉的凝重,心裏愈加迷茫。
袁隆義當然無法對魏禺說出三家締結盟約的話來,強按下心裏激憤,冷冷說了一句:“袁某自識得回荊南的路,不敢勞魏將軍費心。”
魏禺拱了拱手,說道:“那也好,就由鴻臚司的官員替袁將軍沿途打點。”
荊南使團由鴻臚司的官員引領出城,魏禺、樊文龍則在精衛的簇擁下,往青鳳府方向策馬馳去,城門內的匝道上留下那些摸不清頭腦的各家使節。
元遜思忖一陣,想不透徹,朝易華熙拱拱手,說道:“易兄,月色尚好,不若邀月飲酒?”
江津與南平絕稱不上什麼友好關係,南平一時還威脅不到江津,江寧卻是江津實實在在的威脅,但觀魏禺對荊南袁隆義尚且不假言辭,料想對江津更是虎視眈眈,易華熙不願徒惹江寧猜疑,想到與南平扯上關係也絕非一樁好事,自然不願與元遜走到一起,微微一笑,說道:“誠我願也,隻是身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