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見拒府門(1 / 3)

得巫青衣相邀,秦鍾樹一時喜形於色,然而安坐下來,心裏卻憂來日,一時猜不透是自己料錯徐汝愚的度量,還是徐汝愚別有用意。

心裏的種種疑慮卻無法跟別人傾說,坐在那裏,目光停在閃亮的湖麵上,若有所思,全無平日為巫青衣絕世容顏失魂落魄的姿態。

巫青衣能在江寧與巫成相遇,零落他鄉的淒楚之心生出少許暖意。青衣城的淪陷,巫青衣沒有推責到巫成身上,心裏念著巫成昔時隨侍的情分,此時江寧相見,生性淡漠的巫青衣表現出少有的熱絡。巫成有些畏見巫青衣,奈何秦鍾樹從旁極力慫恿。

巫青衣見慣男兒為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秦鍾樹初時予她的印象不佳,但是也不至於特別厭惡。秦鍾樹心思靈巧,又有口才,幾夕相見,巫青衣倒不覺得他厭煩。秦鍾樹宣城說戰之事,民間傳聞不廣,但是關注江寧的世家皆有耳聞,苦於無法接近江寧之人的元遜初見秦鍾樹心裏大喜,但見秦鍾樹竟與元拱辰之流一般德性,心裏便有了幾分輕視之心。

巫青衣喜好各地風物,又好小巧技藝,秦鍾樹投其所好,每日交談盡挑一起江南各地絲履製作的差異、古今銅鑒的製作工藝之類的話題,元遜心裏鄙視愈盛。巫青衣、巫成、秦鍾樹、馮哥兒相聚,元遜初時臨席相陪,如此數次,倒覺得自己以南平大將的身份去聽這些閨閣之言,失了體統,也不願意再去敬陪末座。

元遜在座,秦鍾樹如芒在背,十分口才有四分發揮不出來;元拱辰為此甚為苦惱。

元拱辰在江水之上乍見巫青衣,那勉強收攏回來的三魂六魄又一並飛揚到雲端。隻是元遜在側,元拱辰難有機會上前糾纏。如今元遜不再陪巫青衣出行,元拱辰便千般百計尋求與她偶遇的機會。隻是使團裏俱是元遜的手下,元拱辰也遣不出人手打探,心裏想巫青衣飲食好名樓,每日也顧不得出使江寧的正務,隻到江寧有名的樓子裏守株待兔。

元拱辰見巫青衣、秦鍾樹等人踏入桑泊閣,心裏毛糙糙像是塞了一蓬亂草,又是欣喜,又是羨慕巫青衣身側談笑自若的幾名青年,鼻端嗅著空氣裏淡淡若無的香息,眼睛裏濕得像要滴出水來。

秦鍾樹乍與元拱辰目光相遇,心裏吃了一驚,暗道:目光如此淫邪,原是同道中人。

巫成認得元拱辰,小聲與秦鍾樹說道:“他就是南平正使。”

容雁門能夠打開成渝的門戶,元拱辰當算首功。秦鍾樹偷眼看見巫青衣眉頭緊蹙,臉上厭惡之色彰顯。秦鍾樹雖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但是也能感覺出南平內部的齷齪,巫青衣使得其中的局勢更微妙。

秦鍾樹隱約看出一條模糊不明的脈絡來,暗道:徐汝愚難道打算用巫青衣做計眼?

巫青衣出入李公麟府甚頻,若無江寧當局乃至徐汝愚的親自授意,李公麟卻是嫌官運太亨通了。巫青衣為何會出現在南平使團之中,容雁門卻是什麼意圖?

秦鍾樹終是沒有進入江寧的核心層,沒有體係完備的軍情係統為他提供足夠詳細的情報,其中的曲折任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透徹。

但是巫青衣人在江寧,她的命運就由徐汝愚一人操縱。

南下數月,秦鍾樹心裏明白:天下真正能與徐汝愚一較長短者不過二三子,江寧雖然是新近崛起的勢力,但是其強悍之處亦不容人置疑。

徐汝愚欲用巫青衣為計眼,巫青衣淒楚悲涼的命運便可預見,偏偏此時此地又無人能逆轉這一點,秦鍾樹望著巫青衣楚楚生憐的玉顏,心傷如裂,疼痛難抑。那滿腹的渴慕瞬間轉變成無限的憐愛。

從名帖被擲出青鳳府的那一刻,秦鍾樹便知道自己的命運也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此時卻完全顧及不到這一點。但是天下之大,哪還有地方是徐汝愚與容雁門所影響不到的?

圍座四人各懷心思,一席酒吃得無滋無味,沒有談興,席終便各自散了去。換作平時,秦鍾樹會與巫成一同送巫青衣回驛館,此時心事重重,巫青衣、巫成立身之時,秦鍾樹的目光還未從幽昧黯淡的湖麵上收回來。馮哥兒半欠著身子,擰過著望向窗外,隻看見黑綢緞似的湖水裏映著岸邊的繁盛燈光,見秦鍾樹沒有起身的念頭,便又坐了下來。

巫青衣、巫成下了樓去,秦鍾樹才回過神來似的說道:“青衣姑娘回驛館了?”

馮哥兒點點頭,又說道:“不如回去尋寇先生從長計議?”

秦鍾樹一邊搖頭一邊歎息,說道:“已成定局,勢難挽回。”

巫成馭車極穩,巫青衣屈膝坐在車廂裏不覺有顛簸之感,依著廂壁,隔著重紗窗縵,望著道側的燈火與人影若有所思。

青衣城破,元拱辰相逼,巫青衣曾心生死誌,卻非為了巫氏的清譽。對於一個從未能自己把握命運的女子而言,雖有死的恐懼,亦有生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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