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影笑道:“你讓驛站不要將具體行程先送到泉州的。”
“便是如此,他也能想到我們今日返回泉州,等上些許時間,難道累了他不曾?”
水如影喚過一名女衛,說道:“你去東院讓梁寶過來向袖兒賠禮。”
袖兒擺擺手,說道:“叔孫方吾在泉州,梁寶也脫不開身,還是我去見他吧。”
水如影“哦”然一聲,沒有接她的話,卻是女衛先笑出聲來。
梁寶坐在堂上得人稟報水如影、袖兒已返回後園,站起來望了眾人一眼,說道:“我去請如影與袖兒過來。”揮手讓演樂之人退出堂去。
梁寶走出屋外,鄭夢淮眼裏餘光落在叔孫方吾的臉上。
經過漳州之禍,鄭氏幾遭滅族,次女鄭添與丁勉臣之間的無果苦戀,讓鄭夢淮此時想來,心中滿是悔意。鄭夢淮雖然仍一心希望家族複興,但是心中的世俗觀念卻淡了許多,若有可能,仍希望水如影的苦戀有個好的結果。
梁寶與袖兒、水如影進入堂中,緊挨梁寶席次坐下。水如影位居南閩行轅行營院左簽事之職,在軍中與校尉相當,南閩宴請,席次僅在梁寶、鄭夢淮數人之下,袖兒與水如影形影不離,常並席而坐。
此時治家宴宴請叔孫方吾夫婦,自居主席,叔孫方吾夫婦居客席首位,鄭夢淮、丁政相陪,挨次坐下,何炯義等人過來後,免得麻煩,便沒有論席次,依次坐下。
叔孫方吾見水如影內神虧損得很,想起這些年間的傳聞,暗感不虛,臉上卻不動聲色,飲過酒,讓妻子去邀水如影商議梁寶與袖兒大婚之事。
幼黎臨產,雖然不乏侍候之人,但是叔孫方吾夫婦仍然心裏牽掛,隻盼著大婚早日成禮。
梁寶乃鎮撫南閩一郡的督帥,大婚自是非同小可,即使義安戰事進行得正緊,也要通告南閩全境的世家高門,通知臨鄰的越家與雲嶺之中的三苗族人。
叔孫方吾月初離開江寧,大婚通告也同時發往各地,易氏、樊氏以及荊南世家都遣使到泉州來賀喜,三苗的使者也到泉州城裏,隻是南寧樂安越家的使者尚未遣人過來。
江寧崛起,威脅到周邊大大小小的勢力,縱橫因勢,然而南寧越家卻是江寧最重要也是最穩固的盟友。其他勢力尚不重要,梁寶大婚卻要等到越家人過來,才能開始。
越斐雪為天南武尊,是江水以南惟一可以製衡天機雪秋之人。
臾城嶺始於武陵山西南麓,向南直奔千裏,直至義安境內陡然收過山勢,隻有義安中部隆起幾座獨峰。義安城背依臾城嶺,從義安城頭向北望去,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崇山峻嶺連綿起伏,深青色的密林覆在山間,幾乎能聽見澗水流動的聲音。
江寧征調南閩衛戍軍北上參加越郡之戰,此調令涉及到南閩世家的根本利益,並不局限在南閩行轅行營院內進行討論,顏遜雖然被困在義安城裏,卻也迅速知道此事,與容雁門攻陷渝州的消息相對照,顏遜知道徐汝愚欲發動越郡之戰的消息不虛。
數日來,城外的斥候已探得南閩軍正從東麵的大營分批向北撤離,最先出發的軍隊已抵達永嘉境內。
顏遜不由深深長歎,雙眸深藏著苦澀的情感。
肖烏野年前進入南閩統兵以來,麾下集結了近六萬精銳,對外宣稱發動義安戰事,事實上,數月以來,顏遜站在城頭,隻看見過幾次侵襲輕兵遠遠揚起的飛塵。
取得族內主導權的顏遜毅然的放棄了莆田諸城,將有限的兵力收縮到南閩與南寧交界的義安境內。雖然收縮生存空間,顏遜卻是迫不得已。義安兵卒成分複雜,原義安駐軍直屬於宗政氏,宗政荀達自剄而亡,宗政凝霜死於徐汝愚戈下,宗政氏自宗政季望以下近千人被貶為罪族之徒囚居在武陵山中。原義安駐軍沒有效忠對象,而親族家人又在泉州得到妥善安置,怎麼願意替顏氏賣命?如果分守數城,原義安駐軍會被輕而易舉的策反,那時怎會有顏氏的活路?
顏遜將兵卒都收攏到義安,打散原義安駐軍的編製,與顏氏直屬戰力混編,雖然避免原義安駐軍被策反,但是顏遜仍擔心將這支人馬帶到城外,將會出現極多的逃兵,更不用指望這支人馬與三十裏之外的南閩大軍決戰。
肖烏野以南閩行轅行營院右簽事的職位總領義安前線戰事,梁寶安坐泉州,對義安戰事的沉悶與緩慢看似絲毫沒有擔心。
相比江寧同期發動的靖海諸戰,義安戰事算得上極不順利。
數月時間裏,肖烏野並沒有直接對義安發動稍微像樣的攻勢,隻驅兵攻陷了幾座無關緊要的堡壘。
集結大軍,每日消耗巨量物資卻不對義安發動直正的攻勢,初時讓顏遜疑惑不解得很,不由懷疑肖烏野無甚大材,隻是得到徐汝愚的信任才超擢擔當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