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義達說道:“大人與諸公席間所論皆機密,下民不宜在場。”
徐汝愚恍然想起什麼,望了狄義達一眼,暗道:倒是一個機敏人物,朗聲說道:“介海適才的賠禮太馬虎,義達端坐席前受他幾杯酒不為過。”與許伯英說道:“你先與諸人去東廂,我與鐵蕊說些事。”
待許伯英與眾人離去,徐汝愚定睛看著梅鐵蕊,說道:“介海因何事與靜海諸人生隙?”
梅鐵蕊說道:“魏將軍去年從普濟接回四萬島民安置在靜海,靜海圍堰填海,所驅役便是這四萬島民,其中約有一萬為夷民,子陽秋寫信請靜海善待夷民,鍾籍以為夷漢無別,均需役三年方許配田,未曾理會子陽秋。”
徐汝愚說道:“若為此事,子陽秋盡可來尋我。”
梅鐵蕊說道:“大人當時已經離開江寧。”
徐汝愚說道:“四萬島民,惟有夷人中的老弱最多,子陽秋寫信要求靜海照拂,人之常情,鍾籍怎會不應?”
“也非絕然不允,隻是要趕在汛期之前築四道吞口堰,隻覺缺乏人手,鍾籍與狄義達哪敢將夷人盡數放回?隻將夷人中的老弱妥善安置,卻是北麵第一道吞口堰塌過一次,死傷百人,又以夷人居多,便存了芥蒂。”
徐汝愚皺了皺眉頭,說道:“政事堂如何處置此事?”
梅鐵蕊說道:“政事堂居中調停。”
徐汝愚說道:“居中調停,卻將靜海與延陵之間圍堰填海之事壓了下來,若非我親自來靜海,便是海陵圍堰有實績,靜海與延陵也要過幾年再行圍堰填海之事?”
梅鐵蕊斂眸說道:“原來確是這樣的打算。”
徐汝愚望了梅鐵蕊一眼,淡然說道:“我看如此處置未必恰當。百夷諸將與靜海本無矛盾,卻因政事堂無端壓下圍堰填海之事,越發認為錯在靜海。鍾籍說夷漢無別,卻在政事堂裏有著夷漢有別,或許司馬衙、長史府皆是如此。”
梅鐵蕊沉聲說道:“初時未覺,此時想來確實有失偏頗了。”
徐汝愚說道:“政事堂明裏偏幫百夷,壓著靜海地方,但是卻在江寧滋養了對百夷的敵對情緒,鐵蕊當警惕。”說到最後,已是嚴厲斥責的語氣。
梅鐵蕊惶恐,欲伏身跪下,徐汝愚伸手將他挽住,說道:“你我不必如此,但是百夷之事不可馬虎,我尋機也會與邵先生提此事。”歎了一口氣,說道,“鍾籍大概因為此事,心中存有顧慮。鍾籍政才卓絕,我欲將長平倉事委他,隻是他此種心境,未能盡其才啊。”
梅鐵蕊見徐汝愚心如明鏡,不再為自己辯言,說道:“政事堂失責,鐵蕊難辭其咎。”
徐汝愚說道:“誰能將諸事都考慮十分周全,鐵蕊還是幫我想想有什麼補救之策。”未待梅鐵蕊回話,又說道,“外憂不至,始有內患,海陵建倉勢在必行,卻不能讓東海感覺到江寧是其外憂也,鐵蕊有何佳策?”
梅鐵蕊說道:“汝愚準備先對南平動手?”
徐汝愚說道:“容雁門與他的八千虎賁郎消失蹤跡已有旬月,隻怕渝州已讓他攻下,南平大軍即將入蜀,待他大軍入蜀之後,江寧當然要拖一拖南平的後腿,不過對手還是公良友琴,真是無趣得很。不過在此之前,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梅鐵蕊說道:“以鍾籍之才,江寧不需費一錢一卒,他也能將海陵倉建起來,借圍堰填海的名義,將靜海餘糧都調入海陵倉中,從礎艮堂分出一部人留在海陵設立匠戶營,如此,海陵倉五年可滿。”
徐汝愚說道:“倒是趕得及。我將長平倉歸入政事堂管轄,普濟匪平,駐在靜海的五千健勇將北調入海陵,以為護倉軍,編製上隸屬於江寧衛戍軍,鍾籍密領長平倉都事,節製護倉軍,狄義達出任海陵令,密領海陵倉監事,鐵蕊以為尚可?”
江寧曆來軍政不兼領,卻要在鍾籍身上破例。梅鐵蕊疑惑不解的望著徐汝愚。
徐汝愚說道:“軍政不獨專,假權節製則無妨,不害製也。”又說道,“觀我江寧、南平、呼蘭,皆非一戰能分勝負,前哨鎮帥,若不能調度一切,則不能盡全力。帥者,政也,前哨鎮帥將從江寧獲假節,兼領戰區軍政。”
假節兼領諸軍,或者假節兼領一地軍政,不等同於實授,與江寧政製不違。江寧政製中,府郡主要官員都是假節出任,軍中也隻有校尉以下授實職,策將軍、衛將軍出領大軍,則需青鳳府假節,而司馬衙以及長史府隻能調動一軍的兵力。
三水置縣不過一年半的時間,全縣惟有縣衙顯得氣派些,與別地的官衙沒什麼兩樣,前衙後宅,前衙理事,後宅住人,徐汝愚來到三水縣,三水令便將縣衙讓出來,讓徐汝愚等人停駐。後宅隻有三進院子,與雍揚、江寧城裏的大宅子自然無法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