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東半部是一座刺入大洋中的半島,渤海南半部也是一座刺入大洋的半島,從位於青州東北到渤海半島的南端不過三百裏海路。徐汝愚手指在地形圖上點了一點,那裏卻是青州與渤海之間的海域。
君卓顏對那一片海域最了解,烏湖島、末島、龜島、大謝島,與北麵的渤海故郡隻隔著一道海峽,從最北麵的烏湖島到渤海故郡的最南端隻要一百七八裏的海路。青州、幽冀都不重視水營,對陸路以外的島嶼控製不嚴,加上島上土地貧瘠,島上麵住著些原民,凶狠頑劣,難以馴服,所以那些島嶼其實脫離於青州、幽冀世家體係以外。
君卓顏有些明白徐汝愚的意思,在其中一座島上發展水營,那裏離燕城也不過八百裏水路,抵達百濟也不足千裏。隻是糧草供應卻是問題。
江寧與烏湖島隔著東海、青州,雍揚到烏湖的海路也是極遙,糧草供應自然不能指望雍揚那邊供給。
方肅說道:“糧草可以從幽冀搶一些,有不足可以向伊翰文借一些,隻要烏湖島的水營不豎江寧的旗號,伊翰文也會樂得不知。”
說來伊翰文與徐汝愚互有殺父之仇,但是江寧在烏湖島建立基地實有助於減輕青州的壓力,伊翰文也不會較真。
“河水解冰,呼蘭鐵騎暫時不能渡河侵入青州,但是幽冀戰事不會持久,待到冬季,呼蘭鐵騎隻就有餘力進入青州作戰,青州若陷,那在烏湖島上建立的基地就孤懸敵境,恐怕得不償失。”
方肅笑了笑,也不介懷君卓顏的置疑,說道:“汝愚判斷呼蘭攻下幽冀之後,下一步的進攻方向不向直接南下獲青州。”
“哦?”
方肅望了徐汝愚一眼,徐汝愚說道:“子肅,你來解釋給君先生聽。”
“這要從呼蘭與東海、江寧各自的優勢說起。”伸手從旁邊的束瓶裏取出別一副地形圖在桌案上展開,卻是十五郡圖,不過與普通的十五郡圖不同,這副圖將十五郡的水係勾勒得相當清晰,“淮水的支流源頭主要集中在永寧的南陽府與汾郡的汴州府,永寧郡的清河府至青州彭城府,水網就密集起來,大的水係就有津水、泗水、汴水、穎水、渦水、汝水等,彭城的北麵五十裏處就有大湖微山湖、後山湖、昭陽湖、巨野澤、梁山泊五湖相連,直與河水、濟水相通。呼蘭鐵騎騎戰天下第一,水戰卻遠非南方勢力的對手,其要建立一定規模的水營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呼蘭的下一步,隻有避開水係密集的地域。其可能從幽冀東南向汾郡的河內、汴州入手,而後渡河水取荀家的洛川、豫南。潼關險阻,荀燭武若能在秦川占穩腳跟,呼蘭想從潼關進入秦川也是極難。此時,呼蘭可以攻北唐,沿汾水進入秦川的河東府,也可以從豫南繼續向南出兵,越過伏牛山隘口,獲取南陽,繞到襄陽的背麵,從武川通道迂回到秦州的西京府……”
徐汝愚在附邊說道:“荀家若是失去河內、汴州、洛川、豫南四地,極可能向荀燭武低頭,保全荀氏一脈。到那時,汾水流域直至北唐城,再往北則是劉貴的東胡,都歸入秦州勢力範圍。”
趙景雲歎道:“真到那一步,宜先生、邵先生早在兩年前所說的天下歸於四霸的預言便驗實了。”
君卓顏諤然說道:“江寧對今日及日後戰局均有判斷?真是非常人所能及也。”
徐汝愚笑道:“天下山川限定用兵的規律,借勢則事半功倍,宜先生、邵先生借助卓人的學識,確有這樣的判斷。”
君卓顏見識卻也不凡,聽方肅解說許久,倒也明白,說道:“隻要呼蘭下一步的戰略重點不在青州,以伊翰文的能耐守住青州,自然不成問題,在烏湖島布置水營牽製呼蘭勢力的腹地,真是奇招。”
“作用不止於此。”徐汝愚緩緩說道,“呼蘭雖然將渤海、百濟納入治下,但是兩地勢力未必甘心雌伏,我要通過烏湖島從渤海、百濟走私良馬,日後我江寧健勇與呼蘭決勝,沒有強大的騎營,終是力有未逮。”
徐汝愚伏下身子,看著十五郡圖,說道:“天下四分,襄陽將是其餘三家的焦點,而我江寧,一安其境,將顏氏、祝氏、樊氏、普濟四股殘餘解決,一部入荊郡,與南平糾纏,主力則向東海、清河挺進。”歎了一口氣,說道:“在我眼中,也能看到彭城。控製彭城,就控製淮水的五大支流水係,以彭城為基地,北上則是沂州、汴州,西去則是清河,退守彭城,隻要彭城不失,就能將淮水水係控製在手中,隻是可惜陳預太心急了。他此時想奪彭城,絕無可能成功。”
徐汝愚取筆在彭城畫了個大圈,向方肅、趙景雲、君卓顏問道:“占據彭城之後,則是如何?”
趙景雲暗道:大人有將天下納入胸中,今夜一席言將載青冊,焉能不搶著出言?說道:“據有彭城,則圖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