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兵出白陘(2 / 3)

徐汝愚瞬間明白公子濟的戰術:公子濟欲用共城裏的一萬輕兵繼續充當主力,向安陽或是臨河進發,將高唐城裏的精兵吸引出城,圍城打援,隻要擊潰高唐守軍,滄州府的兵馬也會給調動出來,那時,呼蘭前鋒營的四萬步卒抵達安陽府境,倉促之間,實難想像幽冀安陽兵與呼蘭七萬精兵野戰後的慘狀。

月華之下,徐汝愚臉色慘淡,害怕讓伯顏子義看出異狀,轉頭看向別處。

伯顏子義不疑有他,說道:“先生可以看出公子濟此策的妙處。”

徐汝愚強笑道:“汗廷進入幽冀的兵馬都是騎兵,不利攻城,除了奇襲之外,惟有困城打援,將幽冀兵吸引到城外野戰殲滅。公子濟大概會領著一萬輕騎去攻安陽了。”

伯顏子義大笑,從褚師岫煙手中接過帛書,遞給徐汝愚,說道:“先生本無權閱此軍令,不過先生既然都猜中,看一看也無妨。”

徐汝愚目光停在帛書之上,卻未看進去一字,尋思如何才能與趙景雲等人聯絡上。

方肅、樊文龍、趙景雲、尉潦等人皆善兵,應不難識破褚師濟之策,隻是倉促遭受呼蘭前鋒營,無法向範陽報信,直接送信至安陽、滄州,兩地的守將未必聽信他們。但看孟門隘口如此倉促的防守,便可知道他們未能在共城防守上起到任何作用,褚師濟分兵迂回隘口之後的計策。

一路行去,俱能看到沿途伏屍,到了共城北門,遠望月下城池的殘跡,便能推想褚師濟率領輕騎協裹共城潰兵入城的情形。

進近城門,才發覺左邊隻剩下半扇城門,殘掛在城牆上的殘門吱呀作響,搖搖欲墜,磚上赫然深嵌著木刺,城門青石地上如刀斧雕刻似的深嵌著一雙馬蹄跡。徐汝愚詫然望向赫連章,問道:“公子濟是如何領兵進城的?”

赫連章說道:“共城兵在孟門隘築工事欲阻我軍出白陘,卻未料到公子濟領兵從後麵衝上,一時潰敗。我部輕騎尾隨潰兵直至城下,共城守將見我呼蘭鐵騎馳至,欲閉城門,公子濟縱馬踏過共城殘兵,一戟擊在城門,將城門擊毀,共城守兵見公子濟如此勇猛,哪有心思守城,紛紛從其他城門逃出共城。”

徐汝愚心中駭然,共城雖是小城,但城門乃是尺許厚木包裹鐵皮做成,卻擋不住褚師濟一戟之力。徐汝愚指著門洞裏數十數細細的漕痕,問道:“公子濟縱馬躍上、揮戟向下,毀門之餘,丹勁刻畫街石,留下這些漕痕,隻是為何又在城門前留了一雙馬蹄印?”

“李先生觀察真是仔細,公子濟毀門之時,城樓上忽然躍下一個髯須滿麵的漢子,手提一把馬刀就向公子濟劈下來,那時天夜已黑,刀光劃過,竟將城門映得幽明,公子濟一時不備,硬接了這招,丹力傳到馬身上,踏出這深深的蹄印,幸好是那日樊文龍留下的青駿,其他馬必定爆體身亡。”

褚師岫煙訝道:“共城不過一座小城,怎會有人能擋得了二哥?”

“那人是江寧的尉潦,身手不弱,卻也不是公子濟的敵手,不過乘公子濟力竭回息之際偷襲。他隻劈了一刀,就向東麵遠遁,公子濟派人追出,才發現城東隱著好幾個高手,一時不察,損了好幾名好手,待騎兵出城,他們一齊往東去了,追出十多裏,發現那裏還有一百餘人,輕騎不敢追遠,便折了回來。”

褚師岫煙笑道:“徐汝愚能知我軍首戰攻共城,果真了得,難怪三哥回到平城讚不絕口,待我鐵騎攻到江寧,我倒要瞧他一瞧。”

赫連章說道:“徐汝愚識破又能如何,幽冀不是他的屬地,他來報信,蔡家隻當別有用心。即使蔡家信他又能如何,他哪有時間從容布置?”

岩琅沉聲說道:“江寧眾人躲到臨河,我去向公子濟討一支人馬,將臨河城一並拿下,說不定徐汝愚也藏身在臨河城。”

共城東麵是一百二十餘裏外是臨河城,折向東北則是高唐城,臨河城池低矮,阻得了呼蘭的鐵騎,阻不了隨後幾日就會進入幽冀境內的四萬仆旗步卒。

在南侵之前,汗廷修訂軍功晉爵律令,規定仆旗步卒斬一敵首,可脫奴籍,之後可與呼蘭族將士同述軍功晉爵,亦可用軍功為親人洗去奴籍。

百餘年來,呼蘭在天域各地征討不休,將所征服民族的族人納入呼蘭仆旗,仆旗丁口已是呼蘭人的數倍。此律令一出,仆旗步卒求戰心切,戰意高昂,幽冀兵一時怕阻止不了。

徐汝愚暗道:幽冀兵應立即向中部收縮防線,將沿河水狹長的地帶讓出來。呼蘭不善守城,用空城分散呼蘭前鋒軍的兵力。與青州伊氏結盟,讓青州兵北渡河水,牽製呼蘭前鋒軍。等到呼蘭中路軍進入幽冀中部,才是雙方決戰的時刻。

現在幽冀防衛重點在前北兩端,中部兵力空虛,安陽、滄州的守軍若是與呼蘭鐵騎野戰潰敗,中部將無防守之兵,等到蔡家駐在範陽一帶的精兵調動南下,褚師澤的大迂回戰略算是大功告成。

呼蘭為了此戰必定投入會全部的兵力,徐汝愚現在也無法估算出呼蘭的兵力究竟會有多少。未遇呼蘭鐵騎之時,徐汝愚隻以為呼蘭南路軍隻會有兩萬鐵騎,不料多出一萬,看來呼蘭中路軍將有不低於五萬的鐵騎從太行中段的某處陘道直插入幽冀中部。隻有重挫其中路軍,使其大迂回戰略中途夭折,卻能避免最後的大決戰。

忽覺有人推他,徐汝愚抬頭看著赫連章,問道:“你說什麼?”

赫連章不耐的說道:“岩將軍欲向公子濟請命去攻臨河,你去不去?”

徐汝愚看了岩琅一眼,暗忖:呼蘭以軍功晉爵,岩琅修為雖高,年資也長,在軍地位卻及不上赫連章,難免求戰心切,心中所想絲毫不露在臉上,連連擺手說道:“我不過大帳的書吏,怎會有機會跟你們出征?”

岩琅說道:“途中聽你說攻守之道,想必你也通曉兵法,你是文職,當前最要緊的便是要積累軍功,好授實權。”

徐汝愚心裏一動,暗忖:莫非岩琅對我還有懷疑,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事還要公子濟來定。”心裏卻想如何能與城中的人聯係上。

岩琅推了推他,說道:“我們這便去見公子濟。”

此時天色發白,四下裏透著蒙蒙青光。長街上躺著許多屍體,大多穿著兵服,從長街上走過,隱隱聽見兩旁屋舍裏壓抑的啼哭聲。褚師濟是入夜時乘亂攻進城門,那時共城的宵禁已經開始,街上極少有行人,平民傷亡並不大。

褚師濟隻領兩千鐵騎進城,兩千騎兵已向安陽進發,其餘六千騎兵都在城外紮下營寨。

徐汝愚隨眾人進了褚師濟臨時設在共城官衙的大帳。褚師濟在燭下察看地形圖,見他們進來,直起身子,看著門外的青光,說道:“天亮了。”抬手指著依牆而站的一人,說道,“你領兩隊人馬去搜藏在民宅中的殘兵。”

那人得令便欲從屋中退出。徐汝愚擋住,說道:“城中民宅數萬間,要搜隻怕費力,我看官衙裏沒有遭過火災,戶籍文冊應該還在,可讓這位將軍拿著戶冊文策去城中搜人,搜出幾人,以警效尤,別處定會將藏起的殘兵趕出來。”

褚師濟說道:“李先生,你的聰明才智不應放在這上麵,你不要理會這事。我帳下的狼兵半個月來隻知趕路,好不容易占了一座城池,哪能不輕鬆一下?” 向那人揮了揮手,讓他下去。見徐汝愚臉色慘白,也不以為意,對赫連章說道:“你帶李先生出去見識一下,李先生既然如此在我帳下效力,焉能不知我帳下狼兵的行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