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想了片刻,說道:“文先勇若與韓家馬隊一起返平城,我們就無機會。馬邑中的眼線得之不易,不要輕易泄了身份,這事不要去想了。”又說道,“呼蘭對平城與馬邑之間的監視相當嚴密,跑單幫的眼線所得情報有限,景雲可從中挑一兩人組成私幫。”
“許大人在馬邑布眼線時考慮過這樣的問題,文先勇對進入平城的私幫審核極嚴,倒是原來襄樊會的幾名會眾在這裏時間久了,資助些金錢便無大的問題;不過通過平城前往綏遠的私幫十之八九是呼蘭自己在中原發展的勢力。這樣的私幫在十多年前還多,近年來卻少了,單就韓家的勢力一下子擴張起來。”
“韓家隻在代邑、雁門一帶勢大,呼蘭斷不會僅限於此,極可能那些私幫隱到暗處,都通過韓家從中代理了?”
“景雲也是這麼想,近年來,韓家的生意做得極大,來往兩地的皮貨、布帛、私鹽、藥材、鐵器、畜牧商人都要通過韓家,這一一甄別下來,所耗時間甚巨……”
徐汝愚暗忖: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歎了一口氣說道:“百餘年前,這馬邑之外尚有朔州、雲州等為晉地藩屏,幽冀之外尚有遼州、燕州。幽冀有燕山之阻,呼蘭要奪幽冀隻有兩路可走,一為雲朔的桑幹河穀,一為遼燕的遼西走廊,呼蘭的主力不在燕城,就在平城,這是錯不了的。”
趙景雲說道:“景雲近來也讀宜先生的《均勢策》,雲、朔之地為燕山、太行兩山交接處,山勢平易,從雲州的北地低口到代邑向東的桑幹河穀,便於呼蘭鐵騎通過,實為南侵便捷之所,但是其間有雁門、居庸兩道天險。呼蘭若從燕城出兵,隻需越過渝關就能直逼幽冀重鎮範陽。”
“蔡家在幽冀立族初始就是鎮守範陽府(北京一帶),‘兩府之地,一關鎖之’指的就是渝關天險,蔡家經營渝關多年,從不假手他人。呼蘭若從燕城出兵,即便可以繞過渝關,從冷口、北古口、喜峰口一帶越過燕山,但是攻不下重鎮範陽,又被渝關阻了歸路,終難逃敗亡一途。”又想了一陣說道,“就是從桑幹河穀進軍,也要攻下範陽才能在幽冀立住腳跟。難道呼蘭的目標不在幽冀?”
雁門天險在荀家手中,呼蘭極可能有韓家為內應,雁門天險就不能峙,但是居庸天險卻在蔡家手中,終了還有一座雄座範陽要攻克,從這兩處出兵謀取幽冀應是步步為營方好,出不了奇計的。
徐汝愚慮及天下形勢,呼蘭斷不可能在一年之內用步步為營的策略攻下範陽,濃眉鎖住,一時間無以為計。
趙景雲久居南地,對北地形勢不甚熟悉,就是邵海棠等人離開汾郡也有五六年,對其中的詳盡也不是盡數知悉,無法理出頭緒。
襄樊會在汾郡起事失敗,其中也蔡家壓製的原因,所以徐汝愚棄襄樊會故人而取趙景雲主持北五郡司。
徐汝愚望了趙景雲一眼,問道:“訖今尚無寇先生的消息?”
趙景雲低聲說道:“寇先生直接去了範陽也說不定。”
徐汝愚心想:寇先生若辨出其中的凶險,倒有這種可能,隻是至今過去數月,君家怎麼會沒有一點消息?說道:“你速召伯源、慕秋兩人前來,文先勇的馬就要送過來了。”
趙景雲麵有難色,遲疑說道:“還是先取了馬,再擇地方見他倆人。”
徐汝愚正要相問,察覺有人走過來,讓趙景雲從窗口離去。
待房門叩響,徐汝愚走過去打開房門,見蒙圖執著馬鞭站在門外,暗忖:幸好讓趙景雲先行離開,不然就要在這馬邑城中痛下殺手了,問道:“蒙爺怎會在此地?”
望著徐汝愚清澈深邃的眸子,蒙圖心裏叫了聲“直娘的”,說道:“韓家有批貴物要賣與我家,公子怕路上有變,讓我前來看看,適才韓止善說這裏見到先生,蒙圖前來拜見,免得回去讓公子責備。”
徐汝愚哂然一笑,說道:“韓止善一眼認出我來,我還以為蒙爺讓韓家人在城中尋我有事相商呢?”見他臉色訕然,又笑道,“韓止善說公子要贈馬贈金以助行資,我在這裏謝過了。”
蒙圖甕聲說道:“馬在樓下,不過公子尚不知道,算是我蒙圖與先生的私誼。”
徐汝愚原想從他口中旁敲側擊呼蘭的軍情,見他如此不忘維護褚師澤,倒不願利用他的粗豪,笑道:“我將去代邑,蒙爺與韓家有交情,還望關照一聲。”
“韓止善已傳信回代邑了,在忻州、襄州等地,先生倒可放心。”
徐汝愚隨蒙圖下了樓,四名漢子牽著著六匹馬站在門口,當中一匹青駿品相非凡,高蹄寬額,脯前旋毛如乳,青棕如碧,果真是匹純血駿騎。四名漢子看裝束應是適才韓家馬隊裏的人,他們見蒙圖與徐汝愚下了樓,一起上前來說道:“蒙爺、李爺。”
馬邑城不大,文先勇贈馬之事讓義憤好事的人早傳開了,樓下坐滿江湖豪客。眾人見徐汝愚與蒙圖下來,心想:傳言果然不虛,但是這胡人將這寶馬贈予這人,假以時日,這中原又將出一個白先勇。血氣翻湧,禁不住齊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