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伯英沒想到許景澄兩三言就會得罪徐汝愚,心中暗罵他愚蠢。他沒有看到邵海棠交給許景澄的信函,不知道如何插言為兩人緩和。
許照容說道:“邵先生說我襄樊會與青焰軍唇齒相依,在清江府立足也必定相互依存,二哥性直,見徐大哥準備在溧水河穀安身,不由擔心我們襄樊會有沒有能力提供相應的助力,沒有別的用意。”
許伯英聽了,駭然失色。襄樊會隻有他知曉徐汝愚計劃依靠百夷在溧水河穀立足的機秘。邵海棠話中雖說是與徐汝愚唇齒相依,真實用意還是要與徐汝愚分一杯羹。徐汝愚畢竟不同當年的徐行,他的反應決定襄樊會在清江府的發展去向。
徐汝愚見邵海棠在商南就算計自己,苦笑不已。徐汝愚不由對許照容另眼相看。許照容知道瞞不過自己多久,索性早早挑明,逼迫自己表態。偏偏此時還離不開襄樊會的援手,無法一下子將襄樊會甩開。
徐汝愚想了片刻,遲遲問道:“景澄兄能否做得了主?”
照容說道:“馬幫正式並入襄樊會,推選二哥為會首,邵先生依舊為軍師。”
徐汝愚餘光瞥見許伯英一臉詫異與憤悶,知道他因為與自己走得太近,已被襄樊會排斥出核心層。
徐汝愚說道:“襄樊會有三千精銳子弟,我青焰軍隻有五百將士,我們不如劃河而治,溧水北岸就由襄樊會經營,南岸由我青焰軍經營,景澄兄你看這樣可好?”
北岸土地是南岸的兩倍。溧水河穀東、西、南三麵給山嶺封鎖,隻有北部丘陵帶可以向外擴展,隻要夷人不出武陵山,北麵的壓力就最大。許景澄心想:徐汝愚果然沒有能力去麵對北麵盜匪的壓力。點點頭,說道:“如此安排最好。今日我就代替襄樊會與你結盟,共同在這片土地上闖出一番事業。”說罷,朗聲大笑起來。
徐汝愚待他笑完,說道:“伯英暫時在我青焰軍中任職,還望景澄兄恩許。”
許景澄說道:“去年夏季始,會眾就可以申請自動脫離襄樊會,伯英看好在青焰軍的前程,我怎會阻止呢?”
許伯英勃然色變,臉擰向一旁,不讓別人看到他眼中的淚光。襄樊會去年夏季迫於形勢,接受徐汝愚的建議,準許老弱病殘的普通會眾脫離襄樊會,在東海郡自謀生路。許景澄竟將許伯英與老弱病殘的普通會眾視為一路,如何不讓他悲憤交加。
徐汝愚掃過眾人一眼,沉聲說道:“青焰軍水營雖有十六艘戰船、二十艘運輸船,但是人手潰乏,無法縱橫清江之上。襄樊會在月底會有一批人到江津,我欲派出六艘戰船、十艘運輸船前去接應,需要景澄兄提供三百名護軍,確保行途安全。”
這本是襄樊會的事務,徐汝愚主動攬上,許景澄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推辭。
許景澄說道:“襄樊會子弟不識水戰,還要請你代為訓練。”
“這個當然,待彌昧生返回,我就讓他前去與景澄兄商議此事。”
許景澄與許照容在天亮時返回北岸,徐汝愚讓眾人各自歇息,留下許伯英在帳中談話。
許伯英今日是受足委屈,待眾人散盡,在徐汝愚麵前不禁潸然淚下。目前看來,許亭易、許伯英這支人馬業已被襄樊會排斥在外了。
許伯英顫聲說道:“伯英受點委屈無所謂,汝愚怎可以答應與襄樊會劃河而治呢?”
徐汝愚聽他語氣中已不把自己當作襄樊會的人了,心想:劃河而治的犧牲確有所值,歎道:“不答應又能如何?邵先生料定我們此時脫離不開襄樊會,所以乘機發難。”
許伯英歎道:“邵先生不會想不到日後的遭遇,還如此盡心盡力為襄樊會謀劃,唉……”接著又道:“父親來清江之後,我們一同加入青焰軍,汝愚,你看如何?”
徐汝愚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始終把你當作青焰軍的人,但是此時還要跟襄樊會處好關係,不需急於一時。”
許伯英點點頭,釋然說道:“我明白了。現在我們當務之急就是打通清江水道,而水營十六艘戰船滿編應當可以縱橫清江,但是需要船師一百六十名,水手一千名,水軍六百名,水營護軍六百名。即使我們把人員都投入到水營中,還是遠遠不足。汝愚可有定計?”
徐汝愚輕笑道:“哪能事事料定?現在隻有兩艘戰船能夠整編出戰,還給昧生與魏禺帶到溧水上遊去了,現在隻能憑借強弩機封鎖河口。船中的軍械可以裝備一個整編水營、二個整編步卒營,還要十架拋石弩的配件,箭簇的消耗暫時可從雍揚秘密補充,但是日後發生大的會戰,僅從雍揚補充是不夠的。伯英還怨我將溧水河穀讓出大半?可光是南岸近三十萬畝荒蕪良田、武陵山北麓緩坡、溧水與清江河道就可以養活十多萬人。他日襄樊會若能在北岸立足,我們就越過台山向撫州方向發展;襄樊會若不能在北岸立足,我們再接過手來不遲。”
襄樊會有青焰軍為依托,兼有邵海棠等人籌劃,在北岸立足已是不難。從溧水河穀沿清江向北部發展,有利處太多。許景澄初來乍到,僅為青焰軍船隊協護一次,就要求獨占溧水河穀北岸大片土地,占據向北發展的有利方位;青焰軍隻有越過二百餘丈高的台山向東發展。許伯英生怕徐汝愚當場翻臉,不想徐汝愚主動讓出北岸河穀,隻要求許景澄允許許伯英在青焰軍任職。
許伯英單膝跪地,激聲說道:“汝愚以國士待我,我故以國士報之。”
徐汝愚將他扶起,說道:“國士無雙,有伯英助我,將整個溧水河穀讓掉又何妨?”
徐汝愚與許伯英並肩走出營帳,外麵已經開工修建營寨了。跟隨徐汝愚來宣城的民眾之中,匠工人數不多,但也齊全。徐汝愚欲在南岸立足,對這座營寨要求自然嚴格。即使在他處新修城池,這個營寨也可用來屯留控扼溧水河口。
目前人力限製,夯築土牆是唯一選擇。叔孫方吾按徐汝愚的要求丈量了五百步見方的近岸平地,已經開挖地基。見徐汝愚與許伯英走出營帳,忙喚身邊一個黑瘦陀背老人一起迎了上來,說道:“汝愚,你教我的土牆夯築方法,有人提出改進,我把他領來,你自己問問他,看可行不可行?”
老人見徐汝愚明亮的眸子向他望來,神情拘謹起來,扯了扯叔孫方吾的袖口,示意由他來說。徐汝愚整整衣裳,躬身施禮,說道:“請先生不恥教導汝愚。”
老人見徐汝愚行以師禮,惶恐伸手去扶他,手伸到半途,省得自己的雙手沾滿泥漿,落在半空,不知如何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