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目光隻在蒙紗女子臉上停了一瞬,隻覺她明亮妖冶的眼神藏著火似的灼人,輕紗下娟秀的容顏若隱若現,讓人心生遐想。
徐汝愚揖禮說道:“徐汝愚見過嘉柔郡主。”
蒙紗女子訝道:“你怎麼知道看出我的身份來了?看來真不能小瞧你。”
徐汝愚似有深意的看了荀燭武一眼,淡淡說道:“我不過喜歡聽些道聽途說的傳聞罷了,荀兄與嘉柔郡主的佳話,在下也有耳聞。”
荀嘉柔眸光如波,橫了徐汝愚一眼,過來親熱的挽過幼黎的手臂,用那似嗔似怨的語氣說道:“既然是道聽途說,那就不可信的,幼黎姐姐,你看連名動天下的青鳳將軍也如此口不對心,看來男人沒一個可信的。”
徐汝愚笑道:“哪裏是口不對心,應當是辭不達意才對,驀然看郡主大駕光臨,頭腦轉不過來,也是正常的。”又對荀燭武說道:“荀兄隻有五個人,怕維護不了郡主的周全,要不要讓伯英調些馬幫弟子過來?”
荀燭武波瀾不驚,似乎絲毫不覺徐汝愚話中有什麼威脅警告的語氣,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嘉柔郡主受封於內廷,不會有不開眼的宵小對她不利的,徐兄請寬心。”
徐汝愚不信荀燭武敢如此膽大,目光掃過長街上的行人,心想:他應當會安排好手混跡在食客之中,隻讓四人隨身好顯出他氣度與膽識來。或許他正希望生出點是非來,好讓荀家鐵騎師出有名,踏入商南鎮。
徐汝愚也不說破,將荀嘉柔、荀燭武一行請入遠菊樓的雅室內。其實四年前幼黎花舫行過汾郡懷時,受荀去泰之邀,去過汾陽郡王府,與荀嘉柔見過一麵。那時徐汝愚內傷初愈,人顯得瘦弱,站在江幼黎身側十分不起眼,荀嘉柔即使見過他,也不可能留下什麼印象。
荀嘉柔進入雅室,便摘去蒙在臉上的輕紗,絕世容顏與幼黎相比也不多讓。荀嘉柔聲音慵懶的說道:“嘉柔可是專程來聽幼黎姐姐彈琴的,四年前匆匆一別,幼黎姐姐如若天籟的琴音至今還繞在我的耳邊呢?”
幼黎笑道:“可不敢讓郡主這麼惦記,郡主精通音律不在幼黎之下,有時間倒要請教郡主。”
柳亭山說道:“江大家夜間會在遠菊樓中獻藝,郡主可以過來。”
荀嘉柔露出一個惋惜的神色,說道:“我是偷著出來的,讓青鳳將軍道破身份,若不早點回去,讓我那做威遠侯的叔叔點齊兵馬來綁我回去,那可就不妙了。”她有意無意的眼神掃過徐汝愚的雙眸,似乎藏著幾分埋怨。
徐汝愚側頭正看見幼黎投來似嗔似怨的眼神,心中叫屈:嘉柔郡主豔名遠播,她那肆意放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荀燭武卻是見慣不怪,笑道:“自從徐兄進入商南鎮,商南彈丸之地頓生風雲,可見徐兄青鳳之名不虛也,燭武最是仰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不知道徐兄在商南欲何作為,好讓我附在驥尾。”
徐汝愚說道:“商南風起雲湧乃是荀兄一力促成,怎能算到我頭上?哈哈,隻能說我適逢其會,我在東海郡時,就聽說荀兄襄州之事,汝愚這點虛名不勞荀兄掛齒。”
徐汝愚譏諷荀燭武襄州之事,言語間表明自己恥於與之為伍。荀燭武聽了也不惱火,臉色連變也未變,這份鎮定讓徐汝愚看了歎服。
許伯英見徐汝愚提及襄州之事,想起那些死在荀家營軍蹄下的襄樊會眾,臉色沉了下來,目中避到一旁,暗籲一口氣,緩緩說道:“荀當家好計算,今天前來怕不隻是陪嘉柔郡主向江大家討教琴技吧?”
荀燭武臉色一肅,眼中寒光掃過許伯英的臉龐,停在徐汝愚臉上卻柔和起來,坦然說道:“徐兄看到,不單商南一處風起雲湧,天下莫不如此。隱俊宜觀遠的《均勢策》,想來徐兄也會讀過,不知徐汝愚有何指教?”
“不敢說指教二字,先父曾言,天下亂世不可謂之為均勢也,即使現今也隻是處在一個極微妙的平衡之上,稍有觸動,天下就麵目全非。”
“徐兄說話言簡意賅。我汾郡荀家與幽冀蔡家首當北方遊牧異族,可經不起襄樊會輕輕的觸動,荀師先發製人應當無可厚非。徐兄當明白我話中的意思。”
徐汝愚未曾想到荀燭武將荀家暴行說得如此大義凜然,卻也尋不著什麼話來反駁他。當年父親極力反對襄樊會在汾郡起事,就是看到汾郡在抵抗圖圖人南侵時起的關鍵作用。這些年一直有圖圖人籌建汗庭的傳言,若是傳言不虛,汾郡與幽冀兩地麵臨來自北部呼蘭草原的壓力定然不輕。
徐汝愚歎道:“荀兄說得好聽,荀家今年初在伊周武死後侵入青州,也是先發製人?荀兄二萬精兵駐在欒川城中,窺視商南,難道也是為了維護這個脆弱的平衡?荀王乃天子之師,其意我等凡人真是不能妄自揣度也。”
“破壞一個平衡而謀求一個更穩定的平衡,這就是荀師的考慮。圖圖人在綏遠城籌建汗庭的傳聞,想必徐兄也有耳聞,那時汾郡、幽冀兩地不可避免的首當其衝,荀師一直為此事擔憂,我建議奇襲商南不過是為荀師分憂,不想徐兄甫至商南,就識破我的這點伎倆,燭武慚愧得很。”
徐汝愚見荀燭武絲毫不介意此前計策損在自己手中,語間略有自嘲之意,不由暗感他能夠如此坦然放下。說道:“北方五郡,除青州外,糧食均難自足。產糧諸郡中越郡、荊郡戰火紛飛,糧食亦難輸出,東海經曆一年戰亂,損失慘重,即使糧有豐裕,也隻會通過海道,輸向幽冀。肅川、秦州與汾郡三郡的缺糧就需要成渝郡輸出。商南作為自由商貿鎮,對汾郡而言,意義應當更大,難道說你的目標是整個南陽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