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未曾聽父親說過這段事情,恍然間明白此事定與娘親有關,所以父親避而不言。心頭如遭重物創擊,喃喃問道:“邵叔叔,我父親與娘親是否在那時相遇?”
邵海棠點點頭,繼續說道:“蔡臨涯得知你父親投附蔡家不過是想借助幽冀軍力解救襄州、樊川兩府抗稅民眾,盛怒之下親臨並州軍,將你父親綁回望邑。你母親通過瑤光殿的勢力將你父親被囚望邑的消息散布天下,當時天下風聞你父親大義的名士都湧往望邑向蔡臨涯求情,連從不幹涉天下勢的靜湖也派出門人前往望邑北靜郡王府,數十年難得顯身的宗師傅縷塵也出現在幽冀郡名樓寒冰閣,留下‘刀加名士,天下寒心’的評語。傳言傅縷塵對蔡臨涯有半師之恩,因而你父親安然無恙。實情是否如此,外人也不得而知。”
邵海棠說道:“後來在你父親的建議下,襄幫與樊幫合並組建襄樊會,共同對抗荀家勢,而讓馬幫處於暗中也是你父親的提議。這就是襄樊會與馬幫的淵源了,伯英、照容也不清楚二十三前年的往事。”
徐汝愚心中有一處聖地,那便是父親存在他心中的位置。徐汝愚別過頭去,清淚滑下臉頰。父親對襄樊會貢獻如此之巨,作為襄樊會接班人的許照容、許伯英卻不知曉其事,這讓徐汝愚有點心寒。
邵海堂說道:“你父親不主張在江北世家勢力嚴密的郡府起兵,與乃濟分歧很大。乃濟為了消減你父親在襄樊會的影響,不倡議我等提起他的人名。現在證明你父親是對的,為了證明這點襄樊會付出近二十萬條活生生的生命。並且在襄樊起事中喪生的平民不計其數。我們付出這麼多卻絲毫未曾動搖得了荀家在汾郡的根本。”
徐汝愚搖搖頭,這其中詳情他已能想透徹了。
世家為控製衛軍、營軍,伍員以上軍職悉由世家各係各宗子弟當任,平民在軍事素養上根本得不到一絲鍛煉。組建一隻精銳的部隊,不僅僅需要一個高明的統帥,還需要大量知兵識陣的中低級軍職,將士之間默契的配合需要經過長久、嚴格的訓練。精銳之師中最令人可畏之處不在於單兵戰力的強弱,而在於無間的配合。義父曾說過百勝雄師出乎征戰,惟有戰場殺伐方能練出精兵雄將。強悍的意誌與同仇敵愾的無間是精銳之師必不可缺的。然而這些卻是襄樊會二十萬會眾最缺乏的東西。汾郡世家勢力現在正是鼎盛時期,並且在襄州、樊川一馬平川之地,除去堅城就無險可守,若守堅城必被困其中,連戰略轉移之所也沒有。此時此地起事,實屬不智,父親怎麼會同意呢。
徐汝愚問道:“當年父親有沒有建議轉移至漢中府或是其他地方起事?”
季子衡在旁黯然說道:“當初你父親曾建議襄樊會勢力轉移至秦嶺一帶,可在山中秘密練兵,並且依據秦嶺戰略空間廣闊。然而當時襄樊會在汾郡發展極速,會中除邵軍師等少數人支持你父親之外,別人均不讚同。”
徐汝愚看他神情也知他當年也是反對者之一,在襄樊會軍事素養能及得上父親都,除邵海棠外幾無他人。
季子衡說道:“我們以為襄樊會子弟經過十多年的培養,準備已經充足了,那時荀家在大同軍鎮的營軍步卒四萬、精騎一萬,汾郡各地的衛軍隻有十萬,而襄樊會經過訓練的會眾高達十萬人,有一批像景澄那樣的年青將領,我們以為時機到了,便在襄州起事。”
季子衡苦澀說道:“大當家不是高明的軍事統帥,我也不是,誰也看不出鬥誌昂揚的會眾中缺乏什麼,我們甚至考慮好在襄州府割據組建平民政權,誰知……”
徐汝愚暗忖:襄樊會是汾郡除荀家之外最大的地方勢力,襄樊會在襄州與樊兩府秘密訓練會眾,天子之師的荀去泰怎麼會不覺察?他隻是沒有鏟除襄樊會的口實,他也在等襄樊會起事,好予以雷霆一擊。
許乃濟在襄州組建平民政權、屠殺世家子弟的事業已風聞天下。此舉冒天下之大忌,江北世家紛紛清除各地的襄樊會勢力,與汾郡相接的晉陽郡霍家、秦州內廷、幽冀蔡家、永寧郡南陽符家、清河李河悉數與汾郡結盟,立下天魔大誓在荀家清除襄樊暴民之時,不出兵侵擾汾郡。此時許乃濟方知道中了荀去泰的算計,襄樊會的實力除馬幫外悉數暴露,而荀家得各世家不侵擾的保證,可以放心調動一切精銳戰力來清剿襄樊會眾。半年時間不到,襄樊會活動範圍便由襄州府縮至襄州城了,二年前,許乃濟領兵出城與荀去泰議和,被荀去泰派兵突襲,襄州城破,襄州城六萬平民被屠,七萬襄樊會軍士被殺,隻有邵海棠領著少部分人從襄州城中殺出。二年來荀家在汾郡境內大肆收捕襄樊會眾,因襄樊會牽連而死者高達十六萬眾。苟全性命的襄樊會眾隻得隱於周邊郡府的山區之中。直至沂州城中徐汝愚與邵海棠相遇,再商定從東海郡借道去世家勢力薄弱的越郡、荊郡南境山區。現在已有三萬餘會眾轉移至東海郡,還有一萬二千餘會眾滯留在伏牛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