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兒在室內聽到徐汝愚這麼說,才明白自己為何學不會槃木拳了,原是梁寶太笨,無法將槃木拳的拳義宣之於口。體悟之術聞所未聞,心想徐汝愚應當不會授她體悟之術,梁寶這人又是固執,不得到徐汝愚的首肯,自是不會私下傳授。自己怕是一輩子都識不得如此玄奧的武學。
水如影從徐汝愚古木之下修習槃木拳的情形略知體悟之術一二,可其中詳情全然想象不出。再想聽時,庭中聲息全無,知道徐汝愚用丹息控製聲線的傳播,適才出聲無疑是警告袖兒莫要從梁寶身上打他武學的主意,梁寶是用體悟之術修習玄奧武學的,無法宣之於口,傳不了他人。
徐汝愚讓梁寶將手置入水中,說道:“空中有實,實中藏虛,若置實處,還在虛處。”帶動其手緩緩擾動,說道:“恍恍動作,可覺滯流,如縷如束,似纏還送,疾若剛,緩還柔。知水性可知剛柔,你去街上買一大缸,盛滿水,你置身其中練習槃木拳,何時水波不興,亦能破缸而出,你便會體悟虛實剛柔之意。”
袖兒見梁寶大冷天置身水缸之中,心有不忍,對徐汝愚更是嗤之以鼻,在內屋說道:“既然要體悟水性,何不去河水之中,何用在這憋屈的缸中,反倒施不開拳腳。”
徐汝愚去年入冬以來一直思量吳儲當年對自己的教義,直至徹悟“星空飄香”的劍意,對體內丹息已是運用如妙,後來傷心難當,盡閉外識,內識觀見古木蒼拙奧義,進入體悟之境,複原槃木拳術,至此以往所學武藝,都能通曉於心,道的境界更是卓越非凡,隻是修為尚淺,無法盡情發揮領悟的道的實力,卻打開邁向武道至境的通途。
所以,徐汝愚修為未必絕頂,卻能盡數吸收吳儲、陳昂、長叔寂、叔孫方吾所傳的武道,見識卻非尋常一流高手及得上的。
徐汝愚見袖兒反駁自己,也不介懷,淡淡說道:“人有七性,梁寶性直,屬土,修習剛勁拳路最能發揮威力,然而剛而易折。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槃木拳不同常處,乃是損之以拙,補之以柔,所以我要他於狹仄的水缸中讓他打槃木拳,體悟柔之水性,也要體悟拙之妙意。”
招式惟求精妙,袖兒何曾聽說過這般求拙的言論,但與徐汝愚、梁寶相處多時,也不由她不信,那看上去鬆散稀疏的槃木拳,使將起來毫無威勢可言,對敵卻是妙處無究。
往後數日,徐汝愚在梁寶練拳時,便研究星空、止水雙戈,待梁寶練完拳,便與他講授拳理、武學奧義。因為所說俱是高手進階到一個階段後共同的感悟,也不避開水如影與袖兒,心想她們日後也會自行領悟到這些武學奧義。
水如影雖說獻身於樂藝,但往來多有武學大家,本身修為境界未必一流,眼光與見識卻是一流的。徐汝愚見她談論武學,顯出見識深廣,也不似當初那般拒之千裏,有時教導梁寶,心中膩煩,便會與水如影交談,互有所得。
水如影雖不致力於武道,見徐汝愚能與自己交談,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歡喜,每日殫思竭慮的去回憶平日與別人無心之談,辨尋隻語片言的真知灼見,去引起徐汝愚的注意。
五日時日過去,水如影雖說所得甚多,但因過度思慮,麵容卻是憔悴許多,一付楚楚可憐的樣子。徐汝愚見梁寶初步掌握體悟術修煉的竅門,尋思離開雍揚的時候到了。
徐汝愚說道:“梁寶,我離開之後,你要照常練習,直至水波不興,缸體破碎方可停下,那時你拳路中破綻才能盡然彌補。若是一個月後我還是未能返回雍揚,你便不用等我了。”
雖然徐汝愚未說明因何離去,梁寶三人俱能明白他話語中的訣別之意。三人欲言又止,梁寶想問卻未敢問出,袖兒想問卻怕遭他搶白,水如影幽歎一聲滿目哀怨,終是沒有說出什麼來。
翌日,梁寶便將徐汝愚離開雍揚的消息送至挑明月樓。江淩天聞言跌坐椅中,將酸枝木椅壓得碎裂開來,而不自知,麵色慘白,喃喃自語:“他去青州了。”
雲清虛、雲娘聞言莫不駭然失色。他們已得知徐汝愚離開宛陵時定下的破敵之策,萬萬未曾想到他會親自去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