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越山在前走出廳門,卻見梁寶眾人給數十宿幫子弟困在場邊,情知生了誤會,忙道:“梁寶兄弟,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刑坤民見是寧越山,生怕他們胡亂套了交情,再不便動手解氣,先拿話套實,說道:“寧越山,他們蓄意滋事來得,可不是大哥我不給你這個麵子。”
“那給不給我個麵子?”雲清虛在後麵冷聲說道。
刑坤民四人駭然失色,退避一側,垂首恭語:“師父,弟子不敢。”
雲清虛冷哼一聲,訓道:“宿幫的麵子值錢了,恩怨也不分了。”
雲清虛拱手望向徐汝愚,說道:“敢請廳內一敘。”
徐汝愚知道雲清虛是父親當年在東海時的護衛,實乃自己的父執輩,不敢倨傲,垂眉低語:“多謝雲先生解擾。”跟隨雲清虛進了會客廳中。
寧越山與刑坤民等人也隨身其後,心中奇怪:雲老爺子怎麼會對一個蓬頭垢麵的普通漢子這麼恭敬。寧越山半年雖然見過徐汝愚,但是徐汝愚在東海遭變數多,氣質大異往昔,又是亂發如飛蓬,泥垢覆麵,眸光渙怠,十足一個懶惰醜漢。
徐汝愚見雲清虛投向自己深湛幽邃的眸光,情知瞞他不過,便端坐客座之前,坦然相對。寧越山頓覺他的眼神無比生動起來,雖無震懾人的氣勢,卻予人他已溶入這桌這椅這廳的玄妙感覺。
徐汝愚見寧越山竟能感應自己漸遁於道的氣機,不由對他另眼相待。
雲清虛說道:“多謝先生相助雍揚。”徐汝愚向雲清虛揖禮道:“小侄乃殘山剩水的一個小小野民,怎敢妄稱先生?”“術業有專攻,聞道有先後,達者為先生,昨日拜讀施粥梳民策,隻覺字字珠玉,深感於懷。”徐汝愚道:“小侄隻是局外人,旁觀者眼清而已,算不得什麼大見識。”
雲清虛聞言辨意,情知他不會說出自己身份的,便避過不提。
寧越山等人都明白眼前這人就是獻施粥梳民策之人,莫不油然生出敬重來。
徐汝愚生怕這邊騷動的消息傳至江淩天耳中,他會立時趕來,自己心中還是不願見著故人,說道:“施粥令初時頒布,最易為敵所乘,可於交衢要道加緊巡守,減少人的流動。城中居戶,入夜閉於坊巷之中。流民雜居之處,火防最是要緊,生火之物不得私售,或者禁售,寬撫流民,作奸犯科之人,除緝拘於獄外,都應一視同人,免為奸作所乘…”
雲清虛聞言稱是,其中事宜已有安排的,也有未曾料及的,不由感慨眼前這人心思縝密,雍揚有他相助實是大幸。
雲清虛說道:“幾位不如一同去樓中用過早餐?”
徐汝愚說道:“不敢煩擾雲樓主,我們喝了粥場施的粥已然飽了。”
雲清虛見他顯出離意,說道:“挑明月樓每日為先生留有一壺玉壺春雪,先生若是無暇親至,可告之住處,我讓人送去。”
徐汝愚不想雲清虛待己如此,心中感動,轉而一想,哂笑道:“聞聽宿幫龍首江淩天江兄也是好酒之人,這每日一壺玉壺春雪煩請雲樓主轉贈於他。”
徐汝愚前腳離開,江淩天與雲娘便趕了過來,問向寧越山,道:“那人臉上可有長疤?”寧越山搖頭,說道:“他臉上都是泥汙,就是有疤痕也瞧不見。”
雲娘說道:“小寧半年前見過汝愚,不會不識得他。”
江淩天輕輕搖頭,說道:“半年前,義弟丹息術已達到禦神為虛的至境,隻是他尚未能發覺體內寶庫而已,這大半年來,他在東海第一高手陳昂的指導之下,進步自是極速,外貌氣質大異從前也是可能的。”
原來,江淩天日後與雲清虛細究徐汝愚當日在挑明月樓的表現,也推斷出他體內丹息隱而不顯的情形來。
寧越山“哦”然說道:“我初看他時,隻覺尋常得很,再看他,卻有他已與這廳房溶於一體的奇怪感覺。”
雲清虛訝然道:“你能感覺出來?”
寧越山點頭稱是。雲清虛輕捋長須,笑道:“你若願意,我可傳點東西給你。”
寧越山喜不自禁,翻身跪地,話音激顫道:“小寧見過師父。”
雲清虛說道:“明日再行禮吧,坤民與越山先出去吧,現在我與淩天有事要商量。”
雲娘笑道:“雲娘賀喜爹爹又尋著一名佳徒。”
雲清虛說道:“越山資質雖好,但體質卻弱,多年來我也猶豫要不要收之門下。”稍頓便說到徐汝愚身上,“越山沒有瞧錯,那人確實已到了禦神為虛的境界,武學修為已不弱於我,隻是功力稍稍不足,雖說他深目蒼涼,麵色憔悴色作苦艾,但我可以肯定他隻有弱冠年紀。”
江淩天說道:“你說他就是汝愚?”
雲清虛笑而不答,說道:“雖說弱冠之年丹息術達至禦神為虛之境界的人世間極為罕見,但也不能斷定就是汝愚,傳言天機雪秋、傅縷塵便是以弱冠之年達到這種境界的,蒙端更是生而小周天通達,十五歲已能禦神為虛了。”稍頓又說:“哦,那人讓我將每日的玉壺春雪轉贈於你。”
江淩天仰天歎息道:“你既然不願瞞我,卻為何不與我見上一麵?”眸光黯然,心鬱不解。
半晌喚寧越山進來,說道:“你去尋雨諾要那雙節墨戈,送交梁寶的師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