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親自坐鎮新豐,並有午馬營精騎二千從澤當趕去駐紮在那裏,所以新豐雖然被青州軍環圍在內,形勢卻不是很危急。
位於澤湖西半湖的東嶼島在地形圖上,恰是新豐、澤當兩城的中心點,陳預布置兩營衛軍其上,一是策應兩城,二是窺視兩城之間青州軍的空隙,令其不得不分兵在兩城之間協防。
軍議進行得現當簡短,幾乎都是陳預發號司令,調整各城邑、塢保及砦寨之間的防務。會畢即讓諸將自行散去。
劉昭禹讓他急令從城中邀來,匆匆會畢,也沒有任何有事相商的跡象。對張仲道兄弟的處置也不加任何說明,清晨令眾將前來觀摩,說是步騎改製,到此時也是絲毫不提。現在自己留到最後,反倒是最無趣的一個。劉昭禹如此想來,心中不免忿忿。
劉昭禹正要走出營帳,聽到陳預在後哈哈大笑,驚詫回望,隻見陳預臉上促狹神色,不怒反喜,知道陳預一改常態作態作弄自己,定是遇到難以自製的好事,便說:“有何好事,快快說來。”
陳預對方肅說道:“你去把季道截回來。”說罷,指著劉昭禹又笑了起來,說道:“休明居士也有忿忿之時,來,你看這個。”將汝愚連夜寫就的草宣交於劉昭禹。
劉昭禹疑惑的接過草宣,翻看起來。
細細翻過幾頁,又匆匆翻到最後,又翻到中間,臉上驚詫神色愈盛。又從頭看起,將手中草宣通讀一遍,驚喜交變,短髭抖動,不勝激動的抓住陳預手臂,問道:“好個子預,這大衍數陣術從何得來?不對,這墨跡鮮瑩,顯是剛寫就不久。”說罷,又狐疑的看向一旁笑意盈盈的徐汝愚,驚道:“你是更俗?”
徐汝愚翻身跪下:“汝愚見過劉叔叔。”
陳預在旁笑道:“我早就知道瞞不過你這隻老狐狸。”隨之將汝愚不願顯露真實身份的用意說出。
劉昭禹濁淚潸然,說道:“我與子行相知相交,怎會不理解他平和至性。汝愚啊,你不該瞞我?”說完,望向陳預,說道:“子昂瞞我,你也瞞我。我初見汝愚,便覺得是子行生生站在我的麵前,但見你兄弟二人也不認,我也隻當遇見相貌相似之人,若非我識得大衍數陣術,你是不是還要瞞我好久?”
徐汝愚在旁忙陪禮,說道:“是汝愚要求幹爹、二叔瞞著眾人的,這事隻怨汝愚。”
陳預不以為忤,任由他怨言,說道:“宛陵舊人多與徐行交情匪淺,誰人待汝愚不若子侄?誰說誰不說,都有欠公平,若是都說,汝愚的身份定然瞞不住。待到那時,汝愚隻得被迫走上複仇之路。汝愚完全秉承了子行的性子,那時不是害了他嗎?”
劉昭禹激動心情漸漸平複,說道:“也是,也是。是我過於激動。”
陳預說道:“知道汝愚身份的,宛陵隻有大哥、大嫂、方肅數人,連長叔寂也不知道。”
劉昭禹跟汝愚噓寒幾句,方想起今日的要務,向陳預問道:“子預是想將陣術也傳於季道?”
陳預道:“族中這輩,以方肅、季道、文長三人最為出眾,季道與其兄雖是旁係子弟,卻也是長叔寂老爺子一手調教,大哥早就有意親自將他兄弟收錄族籍。此次大哥去新豐之前,特意交代要給予重任,加以錘練。”
世家大族往往對優質良材,以賜予族籍的形式加以籠絡。
這時方肅領張季道進帳。
劉昭禹將草宣交還給陳預,再由陳豫遞至季道手中。
陳預說道:“都尉讓我交於你的。”
張季道接過草宣,待他看完時,先前降級帶來的悒鬱一蕩而空,他知道從今之後自己成為宛陵府核心成員,心情激蕩的向西南跪下,莊穆說道:“季道一生誓死效盡都尉,不惜為陳氏世家流盡最後一滴血。”
陳預拍拍其肩,扶他起來,說道:“沒必要說得這麼嚴重。等大哥回來親自將你錄入族籍,你若要保留張姓也是行。”
張季道心中激動萬分,族主親自錄入族籍,是要將他納入嫡係子弟,保留姓氏更是莫大的榮耀,表明日後他有權分出陳族,自立宗姓組成世家。一時哽咽不能自禁,言語含混的問道:“季道粗看手澤,隻覺字字珠玉,啟發人於無所思處,甚合至道,乃是兵家不傳奇術。隻是這陣術似為步卒陣術,我出任寅虎營,能為之做些什麼?”
徐汝愚見之不由暗讚:心情激蕩如斯,然而心思清晰如故,無有蒙敝,實屬難得的人才。
陳預與劉昭禹頷首嘉許。陳預指向徐汝愚說道:“汝愚曾跟隨吳儲習得一部分清河衝陣術,他將會主持宛陵步騎軍製改製,你與方肅一同配合他,不過明裏你與方肅為主,不得將此事泄露出去。”
陳昂當初因送信之功收徐汝愚為義子,張季道便隱隱覺得他不是那麼簡單。送信功勞雖巨,完全可獎以錢帛大屋,授予軍功,何需收為義子,使其擁有陳族順位繼承的資格?
現在又聽陳預說他會部分清河衝陣術,還是驚詫異常,心想:我手中草宣墨跡鮮瑩,寫就不會太久,怕也是他寫就的。隻覺得他是個神秘異常的人,其中怕涉及族主莫大的秘密,自然不是自己能探究的。於是將疑問深納心底,向徐汝愚拱手行禮,說道:“日後還望徐兄多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