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隨江淩天從居所出來,趕到北門時,見北門前橫峙著百餘名整裝束甲的延陵鎮營軍,而不是雍揚府的衛軍,心知梅鐵萼已經控製住整個雍揚城了 。
新朝初創時,召募是軍隊來源的一種主要途徑。天下既定,各地陸續設置軍鎮,軍民分籍,錢餉出自內朝,新朝二十年間,天下各郡共設三十二鎮,每鎮駐軍約一萬五千餘人,這就是由內朝掌握的營軍係統。 此外各府邑招驀兵丁,隸屬於郡府都督、都尉,錢餉出自各府邑,這是由各府邑世家大族掌握的衛軍係統。由於營軍各方麵素質遠遠超過衛軍,並且半數營軍皆在西京附近,所以,各世家皆聽附於內朝。新朝十二年,呼蘭人再次大舉南侵,北五郡十三鎮營軍係統遭到重創,內朝實力大損。其他各郡世家乘機擴充私兵、衛軍,擄奪郡內營軍軍權。 不到十年時間裏,南方各郡在事實上割據自立,內朝也無力約束。
因為衛軍往往是由數家大族聯合控製,隻有奪得郡內營軍控製權的強豪,才能一躍成為一方霸主。
東海設有兩座軍鎮,一為延陵,在雍揚城東三十裏;一為羽咋,在平邑與宛陵之間,距宛陵二十裏。本為拒普濟褳島的海匪所設,後來分別為雍揚梅家、宛陵陳家所控製。
徐汝愚見梅鐵萼調動延陵營軍進駐雍揚城,顯是城中各家還沒有都與白石結盟,若是那樣,無就需調來營軍,但梅家勢力在雍揚絕對龐大,給他些許時間,就能完全控製雍揚形勢,那時雍揚 與白石的聯軍就會以秋風掃落葉的急勢向北麵的三府泰如、毗陵、宛陵襲去。隻是不知泰如席家有沒有參與此事,若是那樣,宛陵一點緩衝的餘地都沒有,被攻個措手不及,誰也無法阻止陳族的滅亡。即使泰如席家不曾參與,自己若不能及時將消息傳出,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徐汝愚與江淩風兩人沿著城牆內側潛行,尋找防守空隙潛出城去。梅家不可能將大批營軍調入雍揚,應當不能將七十餘裏長的城牆守得滴水不漏。
徐汝愚一邊走,一邊小聲與江淩天交談。
“大哥,在挑明月樓,聽你說是宿幫龍首,怎麼回事。”
“哦,你問這個?雍揚城內四十萬民戶,大半都是外邑人,各邑人都結群而居, 平日互相扶助,漸漸行成不同的社團,凝聚力強的社團也就正式組成幫派。宿邑在雍揚有四萬人討生計,我沒有遇見師父前,也混跡其中,當時就在挑明月樓當個小廝,業餘在東勝街當老大。你可知道雲清虛是你父親當年在雍揚的護衛,隻是他不願收我為徒,說我是至陽之體,不適合修習他家內息術,隻能點撥幾手。雖然隻是幾手,也讓我在雍揚的宿邑人當中小有名氣的。後來,遇上恩師,修煉了丹息術,才是正式學武。四年前,宿幫成立,不小心就給拉去當頭。”
“哦,那也不錯,不知宿幫核心幫眾有多少?”徐汝愚也無避諱,直接就問及宿幫核心機密,核心幫眾往往代表一個幫派真正實力。
江淩天也不疑其他,毫不猶豫的說道: “現在有五百人,不過武藝高強的不多。兄弟為何問這個?”
徐汝愚眉頭輕皺陷入思索, 腳步也慢了下來,喃喃自語道: “若自是三家聯盟,攻克宛陵、泰如、毗陵後,三家應如何劃分勢力?許伯當難道隻是讒涎毗陵嗎?”
江淩天聽了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問道: “有何不對?”
徐汝愚 似想到什麼,眼睛一亮,抬頭問道: “大哥,公良友琴在越郡擴張形勢如何?”
“樊、祝兩家聯合拒之,兩家將原在沿海修葺的堡壘悉數放棄,在與溫嶺毗鄰的數邑堅壁清野,屯以重兵。公良友琴困守溫嶺尚且吃力,更不提擴張了。”
徐汝愚想透似的,眼睛驟然放出異彩,笑道: “大哥,宿幫現在能調動多少錢數?”
“應有三餘萬金吧?兄弟為何有此一問,這可是我宿幫核心秘密,就這個秘密可能就值上百金。”
“大哥現在就全力積蓄糧草吧,還有如果不能救出陳子方等人,就讓挑明月樓全力周旋,讓他們留在雍揚。”
江淩天一臉疑慮不解。徐汝愚師承徐行與吳儲兩位大家,自然有種讓 人信服的氣勢。然而,此事關係幫務大計,不免有些遲疑。
徐汝愚雖然心中有所了悟,也隻是猜測 ,並且其中關係錯綜複雜,也一時解釋不清,隻能說道:“大哥至少需用二萬金來貯備糧食,當然越多越好,待到明年米價最貴之時賣給梅家即可。其中若有什麼虧損,日後由我設法補貼給宿幫就是啦。”
“兄弟為何有此想?”
“沒什麼?我今夜入城曾想:若讓我領軍攻雍揚,我該怎麼辦?現在我想到了,驅四邑之民盡入雍揚,然後困之。”
江淩天麵色一陣煞白,不由暗歎此計毒辣,卻也聽出徐汝愚話語中明年雍揚城將要遭圍困的意思,不由訝然問道:“明年有誰會來攻雍揚?”
“以我義父之能尚且敗在許伯當絕戶計下,我想他誌不會隻限於毗陵,他現在不去圖江津,而來向東海發展,可是想見他急於控製大江水道。那雍揚就應該是他最垂涎的。許伯當與梅家合謀圖略東海應是一個絕大的圈套,但是公良友琴能漁利什麼,為什麼要幫許伯當去對付雍揚水營,這我就猜不透了,畢竟不可能兩家同時控製大江水道。不過未雨綢繆也是必要的,就算許伯當安分守己,明年東海戰事也繁,做糧草買賣也不會虧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