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封塵見眾人皆緘口如默,歎息道:“小子,你父已自剄謝罪,我等定會尋一風水佳地為其安葬,你還是走吧。”
徐汝愚卻甚是堅持: “若是恩怨已消,為何不能讓我帶走我父屍身為他守靈?”
易封塵為之語塞,不由怪他不識好歹,然而此事仍需他主持,他遂望向淩戰威,看他如何應答。
“以往恩怨可消。可是他昨日擊我一掌,這仇又怎算?”原來他幼子淩天宇死於吳儲戈下,昨日他與易封塵首先聞聲趕來,見是吳儲,也不審量己力,搶攻上去,被吳儲留情一掌放倒。
徐汝愚目眥欲裂,怒氣充塞胸臆,無有稍解,厲聲尖叫道:“你留我父身是想報怨,還是要待到張東族軍揮戈城下,獻之避禍?”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眾人皆大搖其頭。淩戰威若是任他離去,明日城中定然會大肆傳言:淩戰威懾懼於小兒。若有人別具用心,說他獻屍保全己身的用心被戳穿,不得不屈服於小兒,他也無法為自己辯駁。
淩戰威氣得渾身發抖,手指徐汝愚,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徐汝愚夷然無懼,繼續厲聲說道: “我若代我父受你一掌,是否就此恩怨俱消?”
眾人聞莫不失色,先是覺得眼前這孩兒尖刻之極,卻不得不歎服其剛烈不屈。 淩戰天長歎一聲,深悔自己心胸狹窄,造成此騎虎之勢,難道自己真能當著眾人之麵擊斃這幼兒。轉身怔怔望著眾人,不知所措。
易行之眉頭一皺,計上心頭,指向旁邊一塊半人高湖石,說道:“你隻要將這石頭搬到你義父身邊,我想淩閥主定不會再阻你。” 說完,征詢的望向淩戰威。淩戰威麵含感激的點頭,隨應:“正是如此。”
眾人也大為嘉許,心想:難得易行之有此急智,名不虛傳也。湖石最是堅硬,雖隻有半身高,卻不下三四百斤,眼前這幼兒萬萬是搬不動的,等他知難而退,淩戰威也保存了顏麵。
徐汝愚毫不猶豫的走到石前,將巨石抱起,身子卻止不住顫抖,一步步挪動到吳儲身旁,口鼻間不斷滲出血來。他怨毒的掃過眾人,抱起吳儲的屍身,走了出去。隻是身上青襖不斷浸紅,原來他周身上下不斷滲出血來,將衣襖滲透染紅了。
眾人呆若木雞,一時失神。不想這幼兒,剛烈到這種地步,信念之強,催激自己的潛能,搬起巨石。然而,渾身經脈俱碎,膚體滲血。
不知誰先籲出一口氣,眾人才略為回神。
淩戰威抽了自己一耳括,悲泣道: “竟叫你活活逼死如此剛烈的孩兒。” 說罷,又轉身向易行之道:“賢侄啊,你要何需照顧我的老臉,隨便指個石頭不就得了。” 說完,再不理眾人,踉蹌奔出屋子。
易行之麵若死灰,依然還沒有回過神來。
易封塵見之,暗歎,警聲道: “行之,你現在已不宜領兵,交出兵符,回家中反思吧。”
易行之木然交出兵符,悲歎一聲走出內院。
淩戰威事後曾與易行之前去尋找徐汝愚,在鳳陵峰下尋得吳儲墓以及草廬。不見徐汝愚。限於江津防事日緊,隻得放棄。後來,取草廬中衣物若幹,為徐汝愚建了衣冠塚,樹碑曰“義兒墓”。淩戰威誌之以書,使之得聞天下。
灞陽城下其餘五兒得脫之後,投歸陳昂,言灞陽城下事。陳昂猜到徐汝愚生機尚存,使人在東南各郡追尋吳儲行蹤,久久不得。後來江津事情傳開,親自前往江津城探詢。尋至東籬茶樓,細究其貌,方知當日小兒就是自己幹兒徐汝愚,陳昂將其事附在其父徐行傳後,傳中將吳儲自剄謝罪一事歸功於他,每年與妻女去江津義兒墳前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