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之走過去,耳語片刻。易封塵抬頭揚眉,大聲反問: “他是吳儲的義子?”
易封塵當然不會聽不清楚,特此一問,乃是讓在場眾人明白:在此非常時刻,易家不會欺瞞他們。
易行之心領神會,遂直言稟告: “他說吳儲昨日臨行吩咐他今日前來與父親說幾句話。”
“哦。”易封塵箭步跨到徐汝愚麵前,說道: “吳儲有何遺言留下?”
徐汝愚無法將悲傷收住,義父危跪將兩節短戈插入身體,身體流下的一灘血跡已凝固泛黑,麵容已毀,眼簾微開,內中已無什麼光彩。徐汝愚當然知道義父最後乃是平和無唳的眼神,用這種屈辱的死法,將自己從無盡的愧悔中解脫出來。徐汝愚還能知道:義父毀去麵容,乃是怕張東族人借他麵容查出自己來。徐汝愚癱坐於地,直至易封塵雙手撫上雙肩,方遲鈍不堪的抬起頭來。
易封塵藍衫修身,麵容清瘦,卻不掩瀟逸之姿,鬢發俱霜,麵容憔悴,然而目光鋒利依舊,視人透體。
徐汝愚神情疲憊,昨夜到現在一直提心吊膽,又受了夜寒,不待說出一句話,就虛脫過去了。
易封塵忙按其背,輸入一股真氣,口中不禁訝然出聲。
“父親,怎麼?”
“沒事,他是大周天不通之人,有些奇怪。” 眾人皆暗自想道:吳儲最後收子,應是留個傳承,眼前這孩兒卻不宜習武。當下,眾人心中都存有疑問。
徐汝愚悠悠睜開雙目,見眼前易氏父子眼中皆有關懷。集力聚聲說道: “我父曾說,他若身死,張東族人仇怒不得泄,必會加諸江津,他讓我告訴易大人,城中各家若不能全力據城守之,希望你明白獨力難支的道理,立即帶領族人避禍清河。”
易封塵雖知他言語之中疑點頗多,也不加詳問。雙眸掃視身後眾家主,靜觀之。從昨夜到現在,眾人聞訊聚集在此,一直在商計要不要據城自守。易家雖然勢大,但是沒有城中其他世家的支持,依然沒有能力據有江津大城,更不說其治下的各個城邑。張東在位之時,大力排擠異己,增強己族實力。張東雖然身死,張族勢力未消,在鍾留前線還留有其四萬步卒,一萬精騎。江津城中,加上各家私兵,步卒不及一萬五千人,無一騎兵。雖然此時良機難求,然要抗拒如此武力,眾人如何能不猶豫。易封塵也說過:張東族人必會遷怒仍至屠城。眾家主依舊難定,反而猜疑易封塵私心作祟。江津自立,易家取代張家成為江津第一大族,易封塵便是江津之主。
現在,吳儲借眼前幼子說出同樣的話,眾人卻是紛紛信了。張東在位時,各家被征調死於吳儲戈下的子弟不知凡幾。各家對吳儲又恨又怕,然而卻這樣的敵人所做出的判斷最讓他們信服。特別是吳儲最終愧悔自剄,他的話就不會別有用意,眼前這孩童,悲痛之情真摯無偽,也不應是易家尋來做秀的。眾人想定,也不猶豫,一同望向易封塵,說道: “一切但憑易將軍定度。”
“易大人,我父曾言,他的屍首留在城內,會成為張東族人攻城的借口,他讓我在他死後將的屍體帶出江津城。”
易封塵知道這是眼前小兒說出前麵一番話的條件,望了眾人一眼,便要允之。
“慢著。”一人排開眾人而出,阻止道。
“我淩戰威既然脫離張家,自然不懼他來攻。想我等各家子弟死於吳儲手下不知凡幾,怎可讓你輕易就將他的屍身領回。”
易封塵與其餘各家家主都麵有不豫,吳儲已自剄謝罪,難道還要鞭屍不成。吳儲終是武學大家,最後一戰隱有宗師氣概,終會因此戰名聲愈揚。若要鞭屍,還不得罪天下習武之人。但是,大家因大難未靖,不忍因一個小小幼童而傷了彼此的和氣,都不出言勸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