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傳習(1 / 2)

以後的兩月,蒙亦領著長戈四十九騎所剩餘的二十四人裝成吳儲的模樣不斷在荊郡、越郡兩地顯身。張東不斷派遣族中高手前去各地截殺。

徐汝愚與吳儲兩人每日依舊出現在東籬茶樓,依著後窗而坐。用過早點,泡上一壺上好的雲霧,隨意挑個話題談論。

徐汝愚自幼跟隨父親遊曆天下,心智較同齡人成熟得多,與吳儲討論時,有不解之處,憑著他甚佳的記憶,就以徐行平日跟他所說的話跟吳儲抗辯。雖知吳儲凶名,然而數月來,吳儲對其關懷至微,每日晨午必運先天丹息為他治療受損的經脈,相處甚洽,初始對他的懼怕現在已經蕩然無存。就是遇到不合的地方,不能辯解,便不多言,但是臉上盡顯不屑神情,目光遊離移至他處,佯聽之。

吳儲麵含微笑,也不介懷,心知自己借眼前幼子,與徐行抗辯,不合之處,眼前幼子自然信他父親為多。吳儲也不理會一幅不屑之極的神情,徑直述說自己的見解。

吳儲未逢滅族巨變之前,精習劍術,對各家儒學也多有研習,但是經曆博陵邑滅族巨變之後,心性大改,盡棄儒學,心中被仇恨填滿,在永寧郡大造殺戮,武藝大成於碧落戈術,心中恨壑難填,對世俗所有見解已是偏激之極。

徐行雖逢亂世,難得其心一直不失為赤子,自是與吳儲觀念迥異。徐汝愚起初能跟吳儲辯論一二,然而終歸年幼識淺,說多了語言之間難免自相攻訐,其說難圓,吳儲卻也不譏諷。漸漸,徐汝愚談到不合的地方,便閉口不言,靜聽吳儲一人敘說。

吳儲每言及兵法、軍務、地誌、豐物之時,徐汝愚便神色專注,目光炯炯,顯出他興致盎然於此。遇及自己明曉的事情,欣然插言,滿麵興奮之意不掩。吳儲如果遇到他熟悉的話題,就不多言,另選一個話題談論。兩個多月來,吳儲多挑這些經世致用之術,說於他聽。此時,徐汝愚已極少能插得上話。此時形式雖然還是交談,實則是吳儲將自身所悟所學的經世致用之術傳習給他。

徐汝愚每遇不解,並不張口詢問,多能細細思慮。吳儲見他眉頭深鎖認真的神態,雖不掩嘉許,但也不禁莞爾。也不多加解說,任其思索,自己或品茗,或觀窗外景致。待他久思不得其解,吳儲方詳加解說。數月間,吳儲不覺已然將自己經曆戰事十餘年的經驗,悉數傳授於他。徐汝愚現在雖不能盡數吸收,待他經事幹練之後,聲名鵲起之日可待。然而,對於傳授止水心經一事,吳儲甚為猶豫。

時近年關,江津城內已下過二場大雪。樓前大街,積雪業已鏟除。窗外,攝山之上,白雪皚皚,晶瑩可賞。午後的陽光,穿過氤氳上繞的水汽,溫熙落在吳儲瘦削俊麵之上。吳儲此時眼簾下垂,眸中神光內斂,神色寂然若有所思。

徐汝愚見他不言,以為他在思慮複仇之事,便不煩他,將雙腳置在銅缽蓋上,銅缽內置火炭,南方人冬天不燒火炕,便以之取暖。徐汝愚默中按照陳昂所授的驚神訣引導體內真氣緩緩流動。行氣之時,內心明淨,腹下傳來的痛楚更為清晰,然而氣行完畢,受損經脈便治愈一分。於是,稍有空隙,就勤練不綴。

吳儲見他行氣完畢,一股汗水流經臉頰,心中不忍,說道:“陳氏驚神槍最是霸道強橫,行氣之速天下罕見,並且真氣出竅之際,寒暑分至,急驟間受之如遭雷殛。習者極需資質,若無堅韌脈絡,傷敵亦自傷也。陳氏除陳昂不世出的武學奇才,習驚神槍得以大成外,族中再無他人可稱高手。所以,陳昂之能,因族中別無他助,也隻能安於東海宛陵。你修習驚神訣,因為灞陽城下巨變,得解大危。寒暑兩股真氣出鶴頂穴成中正至和之氣,已入先之境,道家稱之為丹息,並有滋養潤生之能,對你的受損經脈自是大有裨益。”說到這裏,吳儲神色一肅,告誡道:“但是,你需牢牢記住,不可運息出竅與人相爭。你經脈細弱難耐巨力,一旦行息出竅,既速且巨,丹息所經之處,悉遭破損,那時你便會性命垂危,朝不保夕。”

徐汝愚聽到這裏,頓時心如死灰,怔怔望在一處,目中卻空無一物。

吳儲心中無可奈何,但不忍他自傷如此,於是輕言慰藉道:“事雖至此,猶有可為。若能另尋別家內功心法,隻要有一路丹息過鶴頂穴,你便能修習。”然而將“成就有限”按於內心不表。心想:天下內功心法良莠不齊,數以百計,行經路線皆殊異不同,陳氏驚神訣更是標表立異,另尋一種氣經鶴頂穴的丹息術談何容易。若是自己悉心鑽研,不出數年自然能創出一套他適合的丹息術來。並且,有控製的破襲其脈絡、貫通竅穴,以其先天真氣滋養潤生之能,破而後立重生經脈亦非難事。可是自己能有這麼長的時間嗎?罷了,還是將止水心經傳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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