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沒去圖書館，因為接了林子的電話去看守所見肖叔，我提前跟張姐請了假，最近加入圖書館的誌願者多了些，工作倒也不是很忙。
我和林子約好在看守所見麵，也許學校離那兒太遠，我抵達時，林子早就在門口等著。
“我是不是來晚了啊。”
他將手上的煙掐滅，迎了過來。
“不晚，我們進去吧。”
林子引路，林子和看守所的工作人員辦了手續才開了門，我們隔著那道玻璃窗靜靜地等著肖叔，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工作人員突然過來跟林子低聲說了什麼，隻見林子點了點頭。
待工作人員走後，林子才靠近我說:
“安然，待會兒看到肖叔，不能說刺激的他的話。”
我點點頭，看樣子，肖叔的精神狀況不太好。
當玻璃窗裏那道門打開時，肖叔被帶了進來，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個人竟是肖叔。
一頭的白發，垂下的眼眸毫無光芒，他瞻前顧後的尋找著什麼，直到落座後才稍微穩定了一些。
他抬頭看著我，眼神呆滯，看我像看陌生人一樣。
我拿起話筒，又朝他指了指他麵前的話筒，他似領會了我的意思，拾起話筒。
“肖叔，你還好嗎？”
他眉頭動了下，嘴巴微張卻沒有聲音，看著他現在的模樣，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經曆了怎樣的心理鬥爭，他冷靜的樣子越發讓我寒顫，比起在醫院時候那副著魔的樣子，現在很安靜，但是靜得分外不正常。
“肖叔，我是安然呐。”
“安然……？”
唇邊輕動，聲音很小，眼角忽地濕潤了。
“春兒，我沒臉見她……”他垂下腦袋，哭得很傷心。
他哭了好一陣，我沒有打擾他，哭得像那個坐在家門口買醉的男人，有那麼一刻，他是能真切地感觸到罪惡感給他帶來的是痛苦。
直到他抬起頭抹去臉上的淚，他又猛的變了一張嘴臉，嘴臉的那抹邪惡的笑，眼裏如刀尖般的光芒，刹那間不再有一丁點的善良，他是惡魔，絕對的惡魔……
我倒吸一口冷氣，脊背不禁挺直。
“你也是來勸我去做治療的嗎？我沒病，為什麼都要說我有病呢，你們才有病。”
他對著話筒，憤怒的壓抑著聲調，圓鼓鼓的雙眼像要脫離眼眶般看著我，額頭青筋暴起。
“肖叔，春媽不想看到這樣的你，你想想春媽，想想當年你為了出來見她，有多努力，你心裏的苦，我都知道……”
我鼓足勇氣盡量不去刺激他，春媽對他的影響力極大，我想著，試圖讓他在罪惡感中走出來，我以為，他會如我所想的平靜下來，相反，他陷得太深了。
“我的苦誰都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為什麼還要把我關在這裏……”
他似發瘋一樣猛地站起來，聲音如雷鳴般灌入我耳裏，我瞬間將電話移開。
他對著對麵的我猙獰地笑著，發紫的嘴唇顫抖著，門外匆忙進入的工作人員將他雙手摁住，隻見他不停地反抗，而我卻從他唇邊讀出“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