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賜爾紅衣以悅孤(1 / 2)

玉鬆公主張口就叫“長恭”,心裏憋悶的高竹猗在故意重複自己名字時幾乎是咬牙切齒。幸虧他定力好,忍性絕佳,否則絕對無法在屬官們嘲弄戲謔眼神裏堅持著挺直腰杆站下去。

小樣兒,不把你馴服了,咱就不是黑麵滅絕!武令媺暗中冷笑,接過高竹猗雙手呈上的歌舞單,隨便挑了兩個,又遞給其餘人。

上下打量著高竹猗,她笑吟吟道:“長恭啊,孤瞧你的氣派,這身淺綠官服有點顯寒酸。楚國質子進獻給大周幾匹火燒雲紅霞錦,父皇盡數都賜給了孤,孤已經讓人裁了一件衣裳賞給你,你去換上吧。你日後不必穿官服,便穿這身紅霞錦的長袍。你放心,你雖然是楚人,但孤會一視同仁,絕不偏頗。當然,你也要盡忠盡心辦差!”

高竹猗猛然覺得寒意從腳下嗖嗖竄起,身體似乎被無數刀子似的眼神戳出無數個透明窟窿。玉鬆公主的賜衣之舉,毫無疑問是把他架在了火堆上烤啊!

放眼公主府屬官的官服,因為要與朝廷官服區分,所以顏色都是淺色,從四品以上是淺緋色,以腰間不同質地的腰帶來區分品級高下。從四品以下品級則是淺綠、淺青和淺藍色,同樣以腰帶區分品級。

而火燒雲紅霞錦,高竹猗是楚國人,當然知道這種布料的華美和珍貴。不,華美和珍貴不是重點,重點是布料的顏色是不折不扣的緋色,紅得就像火在燃燒;重點是這種布料從來都是賞賜給女子的,據他所知,楚國皇帝的寵妃貞貴妃與寵宦韓秀兒都極愛紅霞錦。

他不是女子,更不是貌比花嬌的妖人!高竹猗下意識就要拒絕,然而當他看清滿臉笑容的玉鬆公主,眼神卻冷若冰霜時,湧到唇邊的話又被他強行吞回。主上有所賜,他怎麼能拒絕?不但不能,他還要歡天喜地叩謝恩賞。

火燒雲紅霞錦,顧名思義,這是一匹紅豔穠麗可比天邊雲霞的錦緞。除了銀白色暗雲紋,這匹布料不曾繡有別的點綴。若將布料輕輕抖動,紅霞錦便化作天邊濃烈灼熱的火燒雲奇景,唯有銀白雲朵若隱若現。

高竹猗皮膚白皙勝雪,紅色衣裳相當襯他。確實如此,當他換上新衣慢吞吞走進廳堂,人們訝然發現,這位據說出身楚國世子書童的同僚宛若變了一個人。他哪裏還是微賤奴仆,其氣度姿態根本不遜色於任何一位王公貴族嘛。

隻是……男子身著大紅衣袍,若不是中規中矩的官服,總會給人某種說不出的味道。不湊巧,高竹猗這件紅霞錦長袍因其料子的特殊性,根本就做不出筆挺漿直的官服。

隻見軟綿綿的長袍服服帖帖“粘”在他修長纖細身軀上,人們便發現他雖瘦弱,身材卻精悍有料。而他又是如此絕色,紅袍一上身,眉目間的明豔更多了幾分,愈發像女子。於是各位屬官方才羨慕嫉妒恨的心情徹底消失。這是青眼有加麼?是麼是麼?不是!

“果然是人要衣裝馬要鞍。”武令媺倚靠在鸞座中,微微歪著腦袋上下打量高竹猗,純然讚歎道,“長恭,就得是你這樣的妙人才配得上這件妙不可言的妙衣裳!斯人斯景,如此賞心悅目,孤瞧著你的心情也要好上三分。”

高竹猗緩緩抬眼,神色平靜地與首座之上的公主殿下對視。“微臣謝殿下賞賜,微臣感激涕零,非死不能報!”他的語氣平板無波,說著表忠心的話,卻連眼睫也不曾顫動一下。

這是結下了死仇?武令媺不以為意,揮手哂笑道:“效死就不必了。大周和屬國皆強者如林,孤還用不著一個楚國人為孤赴湯蹈火。你隻盡心辦差就算沒辜負孤的苦心。”

她慢慢收斂笑意,肅容道:“兩國睦鄰友好,於朝廷於百姓都是幸事。不久之前發生的寒熱病症,多有人說是楚國指使梁國細作散布的。雖然楚國的昔時侵略之仇,我大周子民時刻不敢或忘,且以此警醒自身。但孤還是願意相信楚國君臣沒有糊塗到這種地步。高長恭,你也多勸著你們質子,在太寧好好安生度日,不要亂轉腦筋。”

“孤念你風骨頗佳,實在不像某些不省心的貨色,才對你多方提攜。孤盼你能善自珍重機會,出汙泥而不染,甚至棄暗投明。孤言盡於此,你下去用膳罷。”有一下沒一下摩挲眉心抹額上鑲嵌的明珠,武令媺的神色徹底冷淡下來。

“微臣告退。”高竹猗躬身行禮,緩緩後退數步再轉身離開,禮節無可挑剔。紅霞錦上銀白雲紋隨著他的行止恍若活物,光澤瀲灩奪目。衣袍太貼身,以致他的微小動作都瞞不過人。眾人便見他身體顫抖,顯然在努力壓抑著什麼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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