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令媺回想昨天情景,這才恍然大悟那個幹瘦婆子為什麼會轉變態度扔給自己薄布禦寒。她連忙命金生水把包裹放在床上,和武宗厚一起七手八腳解開包袱皮。
裏麵果然放著三塊碎銀子,武令媺拿自己的手帕把銀子包起來塞在枕頭底下。這是潮生公公的遺產,象征意義大過實用,她會珍藏一輩子。
此外就是一身嶄新的七品太監製服,應該是李潮生被提拔以後發下來的。把這身衣裳翻開,她看見最底下靜靜躺著一個癟癟的破舊荷包。
解開荷包線繩,武令媺把裏麵的東西倒出來,卻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黃紙。展開瞧去,紙上歪歪扭扭寫著“李潮生”三個字。那股屬於原主的情緒又翻騰起來,她心中酸楚不已。
李潮生在那座小院子的沙土地上用樹枝教原主寫字,後來費了很大功夫才弄到幾張黃紙、一枝禿毛筆、半塊殘硯和一小截墨。原主第一次寫下來的字就是李潮生的名兒,被他珍而重之地貼身收藏。
武令媺忽覺不對勁,按照原主的記記,這個舊荷包應該一直在李潮生身上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遲疑著問:“這些都是潮生公公房裏的東西?沒有從他身上取出什麼來嗎?”
區寶智慌忙欠身稟道:“殿下,潮生公公身上沒有一星半點私有之物,都是按宮規配給的東西。除了衣裳,其餘那些飾物都要收回內廷司。不過,如果您想留下來以做紀念,奴婢這就讓人去取回來。”
“不必了。”武令媺搖頭,歎氣,眼裏自然而然含了兩泡眼淚,傷心地說,“潮生公公為了把孤養大,耗盡心血,想來也確實隻剩下這些東西。”她把那張寫著名字的黃紙認認真真疊好,仍然放回舊荷包裏,不住摩挲著喃喃說,“潮生公公,你放心的去吧,孤會好好活下來的!”
風吹得窗紗沙沙輕響,仿佛是誰在低聲歡笑。見小公主感傷,殿內沉默下來。區寶智偶爾與兄弟們不露痕跡地交換眼色,浮躁的心情慢慢平緩。時日還長,隻要公主恩寵依舊,他們還有重掌權柄的那一天。
武宗厚眼裏心裏也酸酸的,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再看看陷入悲傷之中的小妹妹,他越發覺得和她親近。他與她,同樣沒了母親,也沒了最值得信任最忠心不二的人。他與她,都是孤苦伶仃的可憐人。
“媺兒,不怕,不傷心。咱們還有父皇,你還有哥哥。”武宗厚把武令媺圈進懷裏,笨拙地拍著她的後背。
武令媺擦擦眼淚,振作起精神,點頭淺淺笑著說:“那十二哥,以後你要好好保護我。你要好好學武,聽到了沒?”武宗厚用力點頭,連聲讓她放心,說他一定會當個好哥哥,絕不叫旁人欺負了她。
看樣子,這對小兄妹以後要相互扶持了,區寶智在心裏一笑。驀然耳朵動了動,他低聲說:“公主,奴婢聽到洗月堂殿外來了人,是林貴妃聽說您醒了,要來看您。還有兩名宮女給您送來了晚膳,和林貴妃一起過來的。”
武令媺從武宗厚懷裏掙紮出來,拉著他的手問:“十二哥,你在這裏用晚膳嗎?”
武宗厚喜笑顏開,直點頭說:“好啊好啊,我回宮也是一個人吃,好沒意思的。”
“你們都下去吧,該幹什麼幹什麼,留著金生水在這裏服侍就行了。”武令媺又忽閃著桃花大眼看向眾灰袍,滿臉信賴地說,“你們晚上一定要保護好孤,不要讓那個壞人又跑進來害了孤。”
“請殿下放心,奴婢們會一直守在您寢殿外麵。”此時區寶智這話絕對出自真心,要是玉鬆公主被害了,他們這十九個人的小命肯定也留不到第二天。
要想馬兒跑,得讓馬兒吃草。武令媺許諾說:“好好幹活,孤不會虧待你們。”武宗厚也點頭,大聲道:“本王也會有重賞,你們一定要好好保護本王的妹妹。”
區寶智領著眾灰袍轟然應諾,虎虎生風地邁開大步離開了寢殿。半刻鍾後,有宮女魚貫而入,服侍武令媺洗漱。金生水眼明心亮,看了會兒就能上手。武令媺沒說什麼,武宗厚倒是掏出兩個銀錠子賞給了金生水。
果然是林貴妃帶著宮人來噓寒問暖,武令媺反正有夢魘的症狀做掩護,很沒有精神地應付了幾句。她裝出一副被嚇破膽的模樣,死活不吃飯。最後鬧得林貴妃叫了太醫來驗毒,她才肯吃兩口。那碗藥,在太醫的連連保證下,她也不情不願地喝了小半。
飯後,送走三步一回頭的武宗厚,武令媺拒絕了林貴妃要接她去延貴宮主殿同住的意見。她滿臉懼怕之色地說:“孤剛才夢魘時,看見潮生公公一邊吐血一邊看著孤,讓孤小心別被人害了。孤睡不著,孤好想潮生公公,孤要在這裏等他,他一定會來守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