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孝女與慈父(1 / 2)

至德帝放下手中毛筆,眉目間一片冷肅。禦林大將軍陳赦和祿王昨天晚上就試圖進宮見駕,卻被他拒絕。今日天還微微亮,這對舅甥又同時遞上奏章給陳妃求情。

皇帝忙完朝政才走馬觀花瞧了一瞧陳赦的奏章,紙上言詞倒是誠惶誠恐,但是再謙卑的語氣都無法消減一分陳氏兄弟日益驕狂放肆的行徑。至於祿王……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皇帝不用看就知道內容。

“好一對舅甥!好一位上柱國大將軍,好一位大將軍王!武宗常可還記得朕是他的君父?!陳赦可還記得朕是他的君主?!”皇帝心中暗怒,隻覺得瞧什麼都不順眼,尤其是這兩本明目張膽同時遞進來的求情廢紙。

離開禦座,皇帝負手於身後在房中徘徊。朝中局勢原本在他一手掌控之中,就算是蹦噠得再歡實的皇子,也仍然行走於他劃好的棋盤內。

然而泰王妃生下的這個皇孫,上應天象、下合奇兆。此事來得突然之極,肯定會在前朝與後、宮掀起波瀾。各方角力之下,朝中平衡均勢被打破不是不可能。

“朕還年輕,身子骨強健得很,他們就都坐不住了!”皇帝想到這裏,愈發惱怒。自從孝仁太子薨逝,立儲之議就甚囂塵上。不但大臣接連進言,嬪妃們也小心翼翼多次試探,令皇帝煩不勝煩。

國本確實要早立,但是為大周千秋萬代計,皇帝必須慎之又慎地選擇繼位人選。近年大周風調雨順,西疆蠻族也已服膺,就是與大周鼎立的楚國都保持了表麵的友好。國中一直無大事,皇子們辦差雖然用心,可皇帝就是覺得他們還差點火候,還需磨練。

也許,此次紫微金鱗皇孫誕生,猝不及防攪動局勢。即使凶險,卻也難說會不會是個機會。在國家利益和個人私益之間,皇帝想看看皇子們的表現。再說還有個乍尊乍貴的太平玉鬆公主……

墨黑長眉緩緩放鬆,皇帝一直緊繃的身體也舒緩下來。他回到禦座,將祿王的奏章扔到旁邊不理,隻在陳赦的奏章上批紅回複:“你眼裏還有沒有君上?行刺泰王妃之案,禦林軍排除了嫌疑?朕瞧你這上柱國大將軍是做膩了罷?!”

“季良全?季良全?”皇帝把奏章放回木匣,揚聲叫人。

禦書房的錦毯門簾被人掀開,彎腰躬身小跑著進來一名內監,跪在門邊地上說:“皇上,季公公奉旨去接太平玉鬆公主。不久之前有人來回報,公主殿下的鳳輦就快到了。”

皇帝微微一愣,隨即想起是自己吩咐季良全去接人的。瞧著麵前這內監是宣旨大太監馮良興,他將木匣扔到地上,沉聲道:“馮良興,把這份奏章送去武安殿,親手交給陳赦。”

“奴婢遵旨。”馮良興膝行上前從地上撿起木匣,給皇帝磕了頭,起身倒退至門邊,這才轉身掀簾離開。

皇帝覺得口渴,喊人沏茶。不多時,門簾被人掀開。歪在禦書房龍榻上的皇帝覺著奇怪,怎麼來的人大半天都不言語?他扭頭瞥一眼過去,微怔之後笑道:“怎麼是你端茶上來?”

原來地上有個粉嫩嫩的小人,正圓潤地向他這個方向緩慢滾動前進。她被厚厚的棉襖和風毛大氅包得嚴嚴實實,小腦袋都差點被皮毛圍脖給淹沒。

毛茸茸的貂尾環著眉眼精致的小臉兒,桃花大眼撲閃又撲閃。因為力氣小,端著大大的銀盤挺費勁,所以鼓著腮幫子不停運氣。武令媺前世看多了小屁孩的賣萌照,十分清楚自己現在的萌相絕對可愛到爆。

皇帝見武令媺的小臉在隱隱泛紅,瞪向跟在她身後的季良全罵道:“季良全,你辦得好差事!竟然敢使喚朕的公主!”季良全咚一聲就跪到地上,卻不辯解。

武令媺急忙替季良全分辯:“父皇,不怪良全公公,是媺兒自己要逞強的……”她被包得太飽實,手裏又端著東西,實在看不見腳下情形。原本就提心吊膽在滾動,這下說話分了心,她一腳踩著了裙擺。

身體晃悠兩下,武令媺幹脆利落在地上滾成一團。微燙茶水盡數潑灑於地,還往她臉上濺了兩點,疼得她大聲響亮地吸了口涼氣。季良全唉喲叫出聲,慌不迭膝行過去把她扶起來。

皇帝也起身下了榻,快步走到武令媺跟前。隻見坐在地上的小孩兒扁著嘴,大眼裏淚珠兒轉啊轉,卻就是不肯掉下來,一副可憐兮兮模樣。

嗬嗬笑了兩聲,皇帝彎下腰輕輕摩挲武令媺嫩滑小臉,對季良全說:“把魏國進貢的玉脂香蜜取一瓶來,公主的臉燙紅了。”又柔聲問武令媺,“媺兒,你疼得厲害嗎?忍一忍。”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