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妃抬手緩緩摸了摸鬢邊鳳釵,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她說:“本宮真是可憐陳妃。她娘家替大周征戰多年,為國捐軀的男丁光是本朝就有好幾個。皇上原本多加優容,如今看來隻怕是容不得他們了。不過呢……陳家人張狂霸道多年都不知收斂,有今次之禍倒也不算太冤枉。”
“奴婢可不比娘娘看得清楚。”丁忠喜諂笑著說,“如今宮中,可是娘娘位份最高了。”
“誰說的?”林貴妃瞥了丁忠喜一眼,眼皮半搭瞧著自己腕上戴著的白玉鐲子,語氣輕飄地說,“就咱們洗月堂,現下可住著一位正一品雙封號郡公主呢,與皇貴妃同品。”
“哼,”采碧微抬下巴,不屑地說,“輝婉儀的出身想必不會高,否則不至於在珍卉園當宮女。玉鬆公主身份再怎麼貴重,沒有生母從旁護持,規矩還當真能講究起來?不說別個,蘭真公主在太子薨後就懂事了許多。及至先皇後薨逝,她更乖順了。就算現在她嫁給了會州鄭氏,每年回宮偶住,不也要緊著到延貴宮恭稱娘娘一聲貴母妃麼?”
林貴妃噗哧一聲,抬手點著自己最寵愛的掌事宮女,笑罵:“你這該剪了舌頭的小蹄子,要是讓旁人學了你這番話,看皇上不真拔了你的舌頭!?”她緩緩站起身,懶洋洋地說,“行了,本宮今天累得慌,要安置了。明兒……本宮還要去尊奉咱們這位正一品雙封號郡公主呢。”
丁忠喜和采碧同聲陪笑,忙前忙後侍候林貴妃安置。
話說武令媺今天真是累得狠了,直接在浴桶裏睡過去。因為睡前喝了一大碗藥湯,到半夜她被尿意憋醒。剛才轎子莫名其妙發顛,她心裏就有點堵,睡得根本不沉,總疑神疑鬼是不是有人在身邊窺伺要對她不利。
實在憋得不行了,武令媺才不情不願睜開眼,差點沒被嚇死。原來床前當真有人影在晃動,一時之間她還以為是凶手來找她索命了。沒想到卻是李潮生站在她床前,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皺紋遍布的老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原主的記憶裏,沒有潮生公公就沒有她。隻是可惜,李潮生已經是半隻腳踩進閻羅殿的人,並且以前隻是宮裏最低等級的太監,人人都可欺他。能夠保全幼小的原主沒有夭折,潮生公公這些年著實費盡了心力。
“奴婢吵醒殿下了。”李潮生顫顫微微跪倒在地行禮。
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武令媺連連擺手製止:“別跪別跪。”別說潮生公公這麼多年對原主的照顧,就是這麼大年紀一老人家給她跪下,她也不敢承受啊。
武令媺察覺到了不對。明明睡覺之前她的床前有個宮女守著隨時聽候吩咐的,怎麼現在隻有潮生公公一個兒?“潮生公公,這麼晚了,您去休息吧。”屋裏燭火微弱,她覺得李潮生溝壑滿布的老臉瞧上去陰森森的。
“奴婢有話要和殿下說。”李潮生多年來煞費苦心養育公主,早就將她視為自己的命根子。平時相處雖然也謹守上下尊卑,但到底彼此親近,有時候也不拘著規矩。他側身坐在了床前放鞋的木踏上。
“明天不能說麼,我困。”武令媺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地瞧著李潮生。
“明天殿下會很忙,奴婢怕來不及說。”李潮生慈愛地看著武令媺,輕聲道,“您是本朝第二位正一品雙封號郡公主,與正一品親王同爵。如今您是眾公主之首,比已經下嫁、沒有了食邑的蘭真公主還要尊貴,可與先孝仁太子一樣自稱為‘孤’,而不僅僅是‘本宮’。這我啊我的,以後要少說啊。”
“在您麵前,我永遠都不是什麼孤啊本宮的。”武令媺使勁揉了揉眼睛。她畢竟不是真正五歲的幼兒,李潮生半夜不睡特意來找她說話,還說什麼明天就來不及了,這事明顯透著蹊蹺。她再困也得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稱孤道寡,嘖嘖嘖,這份優容寵遇還真是讓人在沾沾自喜的同時又深感恐懼呢。所謂,站得高也跌得重。以前稱過孤的太子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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