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頭可斷血可流腿不可彎(2 / 2)

“廢什麼話?還不快點出來?”精瘦婆子臉上的狠色摻了幾分畏懼,根本由不得小武磨蹭,直接進了石牢掐著小武的脖頸子把她拎了出來。

小武哎喲喲直叫喚,可惜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對孩子的同情,因為從牢裏出來的大家臉上都是大難臨頭的絕望恐懼之色。但這男男女女幾十號人最多隻是默默流淚,根本不敢抗爭,被幾個婆子推搡著排成隊往前走。

被關進來幾個小時,小武還是第一次看見別的難友。她心裏一咯噔,再聯係原主的記憶,無奈斷定了自己是在哪裏。尼瑪……這兒果真是號稱“最見不得人的去處”的皇宮啊啊。這些穿著大同小異製服的男男女女,分明就是太監和宮女。

腳剛落地,小武的屁股上就挨了一腳。她正神魂不屬呢,所以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猛地回頭,仰麵狠狠盯住身後的精瘦婆子,她皺了皺眉,驀然冷笑。

精瘦婆子不提防剛才還嘴甜如蜜的小丫頭居然對自己露出如此淩厲的眼神,臉上表情微滯。隨即她便惱羞成怒,大巴掌劈頭蓋臉就要扇下來。

小武機靈,一見婆子揚起手臂撒腿就飛跑,還不忘了抓起身後拖著的布尾巴以免被抓。“殺人了,殺人了。”她扯著嗓子尖銳叫喊著往人堆裏鑽。精瘦婆子恨得牙根直癢癢,卻並沒有追上去,幹巴巴的老臉上浮現一抹殘忍笑意。

前來提人的灰袍衛是皇帝陛下的禦用內衛,據說個個殺人如麻、冷酷無情。別說這個小丫頭,就是繈褓裏剛出生的嬰兒,落到他們手中也能被折磨得開口說出子醜寅卯。何況小丫頭自己也說了,她暈厥的地方離金錦湖很近。灰袍衛沒可能放過她。

小武不知道前頭隻怕有十大酷刑在等著自己,她一口氣鑽到了隊伍最前麵。說來也奇怪,居然沒有人來阻止她,沿途碰上的那些婆子都好像集體失明了也似任由她往前竄。

心裏浮現不安感覺,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頭衝出低矮牢門,小武本想躲在某個大人身後,可她附近的大人們卻都把她視為了洪水猛獸,齊刷刷地讓開地方,把她暴露在了一群人麵前。哇哦,好娘的一堆男銀,他們穿的是百褶裙嗎?

隻見在噤若寒蟬的這行隊伍前方,沉默等候著十幾個男人。他們外罩鐵灰色風毛大氅,頭上帽簷鑲著一塊獸形墨玉。大氅裹住了大半個身體,隻露出小半截青灰百褶戰裙的裙邊,裙上繡滿了張牙舞爪的不知名猛獸。一截灰樸樸的木頭柄從戰裙裏斜斜伸出來,也不知是什麼武器的把兒。

除了一個人坐著,其餘百褶裙男人四散在牢門周圍。小武發現坐著的這個人比別人穿得又要華麗一些——他的風毛顏色是銀白而不是灰白,他帽子上那塊玉是紅通通而不是黑漆漆,他的百褶裙顏色是銀灰而不是藍灰,就連他裙上繡著的猛獸圖都要比別人的大隻一些。

後腦勺和地麵平行,小武的脖子都要扭酸了,才能與這個坐著的男人對視。她猛然打了個寒噤,渾身發抖。此人三十歲上下,長相斯文,麵白無須,神態還算溫和。可他的眼睛簡直就是兩個冰窟窿,不要說人了,連北極熊都能凍死。

“你跑什麼?”他笑著問,抬手摸了摸垂落胸前的長發。

他臉上在笑,眼裏卻還是寒浸浸的,小武前世不是沒接觸過這樣的人。她不去看這人的眼睛,盯著他的鼻梁可憐兮兮地說:“大叔,有人要打我。”

“放肆!”一個尖細的聲音厲喝,“還不跪下回話!?”

小武扭頭瞧去,卻見冰眼男身側站著一個五官清秀的年輕男人。他正陰森森地盯著自己,右手扶在那截灰沉沉的木頭柄上。

咽了口唾沫,小武把頭一昂,小手叉上小腰肢,大聲響亮不假思索地說:“頭可斷、血可流。潮生公公說,除了天地君親師,對誰我的腿都不能彎。我要是跪了你,我家祖宗會從地下爬出來撓我、咬你!”

寒風呼嘯來去,內獄門前一片死寂,幾乎所有人都在用看死人的眼神瞧著小武。身後的布尾巴隨風搖擺,小武通體冰涼,不由驚天動地打了個噴嚏,覺得更冷了。

老天在上,這些硬梆梆砸得死人的話不是小武真心想說的。幼女的外殼裏是在職場圓潤地滾過十幾年的成年芯兒,帝製皇權****社會的冷酷無情她怎麼會不知道?

可是“跪”字仿佛是個開關,一旦觸及,小武的腦子驀然隱隱作痛。那些言語從她嘴裏不受控製地自動蹦出,就連身體都下意識繃得更直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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