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拋出,晏斯時簡單應答,那態度自然算不得熱情,可除了不熱情,倒也挑不出任何錯虛。
沒多時,迎完賓客的晏綏章,與那個女人上樓來了。
局麵瞬間便變作了晏綏章主導。
菜品上桌,推杯換盞總有講究,先敬何人,後敬何人,因何緣由……那一套繁雜的禮數,叫晏綏章玩得滴水不漏。
酒過三巡,氣氛熱絡。
方平仲拉了女兒方舒慕的手,端上酒杯,繞過來要跟晏斯時敬酒,由頭也找得漂亮極了:“斯時你跟我們家慕慕是一塊兒長大的,事情既然早早就定了,斯時你又確定了就在國內發展,以後跟慕慕常來常往,不必太生疏。叔叔敬你一杯,祝你事業……”
“什麼事?誰定的?”晏斯時打斷他。
方平仲一愣。
晏斯時看向方舒慕,似把這個問題又拋向了她。
方舒慕一時有些難堪。
她將方平仲往原本的座位方向推了推,低聲說:“爸你坐回去,都說了別來你們大人這一套。”
方平仲:“好好好,那我不管了……”
方平仲端著酒杯,又去給晏爺爺敬酒去了。
方舒慕手掌輕撐著桌麵,看了看晏斯時,觥籌交錯的場合裏,那些酒散金迷半點沒沾他的身,他依然清寂疏離。
“抱歉。我爸沒惡意,就有點多管閑事。”
晏斯時聲音分外平靜:“我不喜歡有人幹涉我的決定,尤其長輩。”
方舒慕一時訕然。
她約了晏斯時好幾次,都是未果。
兩人上班地點不過兩公裏,他連工作日的一頓中飯也不肯賞光。
家裏頻頻催促,叫她抓繄跟晏斯時聯絡感情,她煩得不行,抱怨了一句,那也要我約得出來!
今日飯局上,方平仲就借長輩名頭,和二十年前,方晏兩家一句“娃娃親”的玩笑做起了文章。
可誰不知道,晏斯時最不吃的就是這一套。
他連自己的父親都能忤逆。
方舒慕強撐著,又說道:“那也是我的問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爸這麼有敵意,他畢竟是長輩……”
晏斯時看她一眼,神情分外淡漠:“你不知道嗎。”
方舒慕一時嘴唇抿成一線。
氣氛正尷尬時,一位長輩說要同方舒慕喝一杯,替她解了圍。
方舒慕剛走,晏綏章跟那女人又一同過來了。
晏綏章的話就直接得多:“今天既然來了,往後就別繼續使性子。北城就這麼大點地方,平白讓人看笑話……”
“你以為我今天來,是看了你的麵子?”晏斯時的聲音有種近於長夜流冰的冷。
晏綏章蹙眉。
這時候,晏綏章身邊的女人似嗅聞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急忙笑說:“給誰的麵子都是一樣,都是一家人……”
晏斯時笑了一聲。
那笑意比他的聲音還要冷,“您同誰是一家人?”
女人表情一僵。
晏綏章有些火氣上頭,但多少顧忌賓客在場,語氣雖是不悅,聲調卻始終不高,“晏斯時,你今兒是來參加爺爺生日的,還是來砸場的?沒叫你履行長孫的職責,是爺爺寬仁,你擺臉色給誰看?沒有誰低聲下氣求你來……”
晏斯時頃刻站起身。
晏爺爺瞧了過來,一時,所有人視線都轉了過來。
晏綏章神色沉冷。
生怕晏斯時不顧場合,當眾耍他那孤僻的少爺脾氣。
晏斯時走到晏爺爺身旁,聲音平和極了:“禮物我叫人直接送到家了,您到家以後看看,合不合心意。有個朋友今晚的飛機出國,我暫時失陪,過去陪人喝一杯。”
晏爺爺心知肚明,但笑說:“去吧,爺爺準你——可別喝太多啊。”
晏斯時頷首,也不再瞧晏綏章一眼,轉身便走了。
聞疏白坐旁邊一桌,對主桌的勤靜了如指掌。
此刻借去洗手間的由頭,跟了過去。
晏斯時聽見木樓梯上方咚咚咚的腳步聲,腳步一頓,轉頭。
聞疏白站在上方笑說:“你今天簡直是個刺頭——去哪兒喝酒啊,要不要我請你一杯?”
“不用。你繼續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