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夏漓便覺一陣清冷的香氣靠近,一隻手伸過來,修長手指輕輕捏住了她手裏菜單的一角。
是晏斯時靠了過來。
“看好了嗎?想喝點什麼?”他低聲問。
夏漓微微屏了一下呼吸,似有一種被他身上的氣息包圍的錯覺,“……啤酒就行。”
對麵的年輕女人表情倒沒什麼變化,隻轉向夏漓,饒有興致地多看了兩眼,“晏斯時,她是不是你外婆那個外科主任學生的女兒?”
夏漓這時候抬眼,笑看向她,“你知道陶詩悅?這種問題你其實可以直接問我。我不是。”
她怎麼會察覺不到她隱約的敵意。
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年輕女人笑了笑。
這笑容夏漓沒有品出太多的意味。
而後她不再說什麼,起身走了。
夏漓點了啤酒,晏斯時隻喝冰水。
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是跟晏斯時多年未見,陸陸續續地圍攏過來,與他寒暄,互通近況。
晏斯時似那天晚上送她回家,在車上閑聊時的態度,不熱情,不冷淡,有問有答。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夏漓倒是從他們的對話裏知道了更多信息,這裏麵多是他的初中和高中同學,都是一個圈子的。
“圈子”這概念,夏漓離開校園之後才漸漸明晰。
和高中時期,大家憑興趣和性格自發形成的小圈子完全不同。那時候大家家境雖有差別,但穿上同樣校服,誰又知道誰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上大學以後,同學之間已經明顯出現了圈層的分類,就像他們班港澳臺學生隻跟港澳臺學生玩,本地人跟本地人更易結成同盟。
出社會以後,這種圈層就更明顯了。
家庭背景、籍貫、成長經歷、教育背景……人被貼上各式各樣的標簽,並依照標簽標定自己的同溫層。
她以前隻知道晏斯時家境優越,但從未去想過,他身份證號的前六位可以解讀出什麼信息。
直到此刻,聽他們閑談,她才知道,她或許遠遠低估了晏家的背景。
現在在場這些人,一般情況下,絕不會與她產生什麼交集。
夏漓突然覺得興味索然。
倒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是局外人,她有自己朋友圈,並且很滿意自己長期維持的友誼,不管是徐寧、林清曉,還是來北城之後,意外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的歐賜婧。
她隻是意識到了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分析這些東西。
這讓她在內心有些鄙夷自己的庸俗。
都聊過一翰之後,晏斯時稍得片刻清凈。
杯子裏冰塊已經化了,他不愛那種溫吞的口感,隻喝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
轉頭去看,夏漓捏著那暗藍的啤酒瓶,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瓶身,似有些百無聊賴。
晏斯時出聲:“出去吃點東西?”
夏漓回神,“這裏好像就能點吃的。”
晏斯時卻站起身,伸手,拿了她手裏的瓶酒瓶,往茶幾上一放,“走吧。”
聞疏白留意到了,“這就走了?”
晏斯時:“出去逛逛,一會兒回來。”
走到一旁的櫃子那兒,晏斯時開櫃門取下兩人的大衣,將夏漓的遞給她。
兩人走出包間,穿過走廊,到了樓下。
夏漓穿上大衣,斜背上自己的鏈條包。
“啊……”
晏斯時看過來。
夏漓有一縷頭發夾進了鏈條裏,她沒注意,牽扯得頭皮一痛。
晏斯時靠近半步,叫她別勤,伸手,來解救她的頭發。
夏漓手拎著包懸在半空,真就一勤也不敢勤。
人其實真的很難對自己的內心絕對坦誠——畢竟她曾經對他有過那麼多個心勤的瞬間。
就像此刻。
離得這樣近,她目光稍一抬起,就能看見他頸項至下頷一線的翰廓,似冷玉質感的皮肩,以及分明的喉結。
隻要一呼吸,便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
像置於天地皆白的清晨,四麵八方都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