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非但顧君恩,李彤,張維善和周圍的幾乎所有人,都又氣又羞,再度將兵器高高地舉起。
朝廷沒兌現答應給其他弟兄的封賞,和大夥獨受萬歷皇帝賞識這件事之間,並無任何關聯。可在顧誠的刻意歪曲之下,竟變成了,大夥是踩著袍澤的屍骨往上爬!而大夥執意要拆穿騙局,也變成了是為個人去戰場撈取功勞,封妻蔭子!
好個顧誠,不愧是名師嚴鋒帳下的高徒,麵對明晃晃的刀劍,竟忽然變得毫無畏懼。笑著擺了擺手,昂然說道:“諸位如果覺得心虛,盡管殺顧某滅口好了,看殺了顧某之後,能不能改變東征沒給大明帶來任何好虛的事實?!不過,在臨死之前,顧某還想提醒爾等,假若大明與日本之間再勤刀兵,受苦的依舊是我大明蒼生!而那所謂的屬國朝鮮,在爾等為其拚命流血的時候,尚且不能供給爾等充足的糧食與衣物。萬一爾等不慎兵敗,他們絕不會給予任何援助,隻會掉過頭來,對爾等落井下石!然後拿著爾等的首級,去小西行長那裏做投名狀,以圖倭兵攻入大明之後,他們也能跟著一起瓜分大明疆土,甚至重新立國於遼東!”
“你,你胡說!” 大夥並氣得兩眼冒火,然而,手裏的刀劍,卻遲遲砍不下去。
姓顧的最後這幾句話,非常刺耳。卻句句都是事實。東征除了讓大明勞民傷財之外,的確沒帶來任何看得見的好虛。那朝鮮國王,的確沒有給大軍提供過任何輜重。東征軍在碧蹄館受挫,那朝鮮兵馬,的確曾經心懷叵測。萬一東征失敗,即便那朝鮮國王不會親自帶領兵馬對大明落井下石,那些投靠了倭寇的朝鮮仆從軍,也一定會成為倭寇的開路先鋒!
“李兄,張兄,你們難道以為,顧某是個賤骨頭,希望幹這種與倭人媾和之事,留下千古罵名?” 趁著將大夥成功繞暈的機會,顧誠又換了一種語氣,愴然說道:“非也!在下隻是看不慣朝鮮趴在我大明身上吸血!看不慣南方蠻夷趁我大明顧不上收拾他們,對我大明疆土虎視眈眈!看不慣明明派幾個小吏開設一海關,可以日進鬥金,讓府庫充盈。卻偏偏全都便宜了一幫見利忘義的走私犯!”
忽然長嘆一聲,他仰起頭,滿臉寂寞,“適才,有位兄弟說顧某隻為自家而謀,若真如此,顧某何必冒險出海,做人家的馬前卒?陸放翁有詩雲: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當初顧某的兩位族兄,因故得罪聖上,被罷免歸田,離開京師的前一夜,他們對在下耳提麵命,敢於頂撞陛下,未必就是忠臣良將,曲徑通幽,也不一定是乳臣賊子。入仕為官,不能隻圖虛名。若是有利於社稷和百姓,我輩絕不可因惜身而袖手。哪怕一時被世人所唾棄,後世必會還我以清白。正所謂,知我罪我,唯有春秋!”
說罷,對著天空中的明月,又長長吐了一口氣。兩行清淚,順著寫滿孤獨的麵頰緩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