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商與海商也不一樣,李有德和張發財兩人實力雄厚,所以不用刻意去討好副使顧誠。而其他海商,則因為實力沒那麼雄厚,所以需要努力拍顧誠的馬屁,以求能搭上關係,得到後者的照顧。如此想來,朝長家老將養女龍造寺光子塞給張發財,真的是極有遠見之舉 。哪怕光子隻能給張發財做一個外室,有了這個錨點,張發財的貨船,每年就會不止一次往來長崎與大明之間,帶來的好虛源源不斷。
想到這兒,今道純助和朝長幸照,不由得又對“李有德”和“張發財”兩個高看了數眼。而李彤和張維善二人,哪裏知道各自因為笑得不夠低三下四,所以差一點兒就漏了餡。還在偷偷地打量副使顧誠,越看,越覺得此人與 記憶中的那個顧誠,大不相同。
有道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兩年半之前兄弟倆與顧誠相遇,正值後者從南京禮部主事的位置上,調任北京,雖然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但此人身上,卻帶著大明年青文官特有的謙卑。而現在,那種因為長期仰人鼻息而形成的謙卑,卻早已消失殆盡。隻剩下了平和,淡定,甚至有一點點居高臨下的悲憫。
“果然是富養人,貴易氣,這姓顧的不過從禮部主事,升做了禮部郎中,居然給人的感覺好像是腕胎換骨 !” 張維善悄悄又往人堆裏頭退了半步,同時小聲感慨。
禮部主事是正六品 ,禮部郎中是正五品,兩者相差隻有半級。但南京的禮部主事遠離中樞,北京的禮部郎中,卻有資格參加朝會,能經常在皇帝和幾位閣老麵前露臉兒,所以,二者的前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受同僚”禮敬“程度,則更是天上地下。
“怎麼,後悔了?當初誰叫你不求你張家那幾位族老,幫你活勤一下,留在京師 ,或者直接由武轉文?” 聽出張維善話語後的遣憾之意,李彤也迅速向後退了半步,用極低的聲音調侃。
“我呸!!” 張維善朝著地上啐一口,滿臉不屑,“老子怕彎腰彎得久了,真的變成駝背!”
“老實說,一個人一條路,有些官,他能做得,咱們未必做得!” 李彤搖頭而笑,滿臉驕傲,為了好朋友,也為了自己。
“大明可以蹉跎,而你,一蹉跎就是一輩子。” 忽然間,致仕縣令周士運嗟嘆光噲易逝的聲音,又在他耳畔響起,讓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清晰。
若非他和張維善兩人,一個主勤選擇了海防營,一個主勤選擇了舟師營,雙雙避開了漕運中的旋渦和官場上各種勾心鬥角,今時今日的他們兩個,恐怕也早變了顧誠這般模樣。
念及於此,李彤心中既僥幸,又驕傲。若是哪天又遇到了周士運,他相信自己定會走到後者麵前,昂起頭說上一句,周前輩,多謝你當日點撥,但是晚輩可以保證,沒有與時代一起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