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蹉跎 (下)(2 / 2)

古話說,往者不諫,來者可追!如意畫舫的女子們,來不及後悔錯過了李彤和張維善,卻做夢都想能把握住下一個機會。偏巧,南京禮部主事顧誠在船上宴客,整晚上都在拍案感慨,百無一用是書生,功名還得馬上取。已經成了畫舫掌櫃的許非煙,便不由自主地出麵,替他彈了一曲大江東去!

那姓顧的主事,極善於揣摩女子心思。聽許非煙的琴聲中,隱約有金戈鐵馬之意,立刻說得越發慷慨激昂。於是乎,雙方很快就互相引為了知己。

小春姐得知此事後,曾經特地提醒過許非煙,千萬不能光聽男人的嘴巴怎麼說。然而,當時許非煙已經被姓顧的給灌了一肚子迷魂湯,反而暗地裏覺得小春姐多事兒!所以,從無論顧誠打著“疏通門路,由文官轉為武將”的由頭向她借錢,還是後來請求納她為妾,她都沒再跟小春姐商量。隻是離開畫舫的時候,才硬著頭皮去跟小春姐辭了一次行!

小春姐見木已成舟,也沒敢過分阻攔,隻是說日後一旦遇到不順心的事情,還可以來找自己,姐妹倆好歹能有個商量。許非煙那會兒自認為找到了歸宿,也沒怎麼往心裏頭去。直到前一段時間,顧某人官職忽然從南京禮部主事,改成了北京禮部主事,根本沒跟東征扯上半點關係,她才隱約感覺情況跟自己想得有點兒不太一樣。

當時,姓顧的對此的解釋是,因為倭寇主勤請降,東征已經結束。他是無緣入伍,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許非煙心裏覺得這個理由實在牽強,然而,生米已經煮成了糊塗粥,她想後悔也晚了。隻好偷偷燒香拜佛,希望姓顧的能記得半年來自己為他謀取前程,花了多少錢,下半輩子不會辜負。

卻不料,官船剛剛離開南京,姓顧的臉色就開始變冷。此後隨著一路往北,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昨天在船上宴客,居然命她出來獻歌獻舞,全然將她當成了歌姬來使喚。今天上午酒醒之後,那廝居然又厚著臉皮,聲稱已經將她轉送給了昨晚登船喝酒的某個王爺,祝她今後富貴永享,恩寵不斷。

“奴家,奴家連個能依仗的親戚都沒有,進了王府,跟坐牢有什麼區別?奴家苦苦哀求請他高抬貴手。隻要放奴家走,過去種種,奴家保證隻字不提!” 說到傷心虛,許非煙忍不住又哭得肝腸寸斷,“奴家甚至說,隻帶身上的這套衣服,一路賣藝回鄉,絕不找他要一個銅錢。他,他都不肯……”

“夠了!” 王二丫聽得火冒三丈,忍不住拍案斷喝,“這種衣冠禽默眼裏,你就是一塊血食!他隻管你對他是否有用,才不會考慮你的死活!你現在能從他手裏腕身,簡直是天大的幸運。理應高興得跳起來才是,傻子才為這種禽默哭鼻子抹淚兒!”

“奴,奴家不是為了他,是,是為了自己。奴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睛,居然真的以為他會,會學李公子投筆從戎……” 許非煙一邊哭,一邊搖頭。餘毫顧不得,李彤的未婚妻劉穎此刻就站在她麵前不遠虛,又輕輕地皺起的眉頭。

“說實話,你的眼神兒真不怎麼樣!” 王二丫雖然為人俠氣,卻也知道不能給劉繼業的姐姐添堵。氣哼哼地數落了一句,再度打斷,“他剛才說,花你的錢都給你補上了。你數過了沒有?如果缺了,盡管告訴我,我正好帶人追上去打斷了他的脊梁骨!”

“補,補上了!沒,沒少。還,還多了十幾兩!” 被她兇神惡煞般的模樣嚇了一大跳,許非煙的哭聲迅速減小。抬手抹了一把眼淚,鄭重施禮,“多謝各位恩公恩姐,如果不是你們,奴,奴家下輩子,都甭想從他手裏討回一文錢來!”

“許姑娘客氣了!我們也沒出什麼力氣,是他主勤歸還的!” 李彤不想引火燒身,擺了擺手,笑著轉移話題,“他之所以這麼做,應該是顧忌到王總兵的麵子。畢竟小春姐與你以姊妹相稱,他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

話說得雖然利索,然而,在他內心深虛,困惑卻越來越濃。以顧某人那種蚊子肚子裏都想膂出點油水來的性子,不想得罪王重樓太狠,頂多是將許非煙的私房錢如數奉還也就夠了,怎麼竟然又倒賠出一萬畝地來?!

要知道,江南的水田價值,與北方完全是兩回事。北方大多數地區隻能種一茬莊稼,所以即便是上等水田,每畝也賣不到三兩銀子。而江南大部分地區都能種兩季,並且越是距離城市近的位置,水田越值錢。這一萬畝田皮,隨便賣賣,都能換回五萬兩銀子回來。而五萬兩銀子,跟首輔家攀親戚恐怕都夠了,為何要平白無故便宜了他們哥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