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蹉跎 (上)
“找我?” 張維善楞了楞,本能地將目光轉向了李彤。
按常理,陌生同僚前來拜訪,無論抱著何種目的,都應該找他們三人中官職最顯赫者。而此刻他這個漕運參將,比李彤的浙江都指揮使司僉事,差了大半級。又不像劉繼業,有祖輩傳下來的爵位馬上回去繼承,姓顧的對方無論如何,都不該找到他頭上。
“所有運河上的船隻,按理都歸漕運總兵衙門管。所以,隻要咱們還在河上,你就是半個地主!” 李彤最近終日跟袁黃湊在一起,討教的可不僅僅是棋衍。對大明官場的諸多運轉規則,也被袁黃如同填鴨子般填了滿肚子,所以稍加斟酌,就給出了 一個說得通的答案。
張維善聞聽,眉頭皺的更深。撇撇嘴,不屑地宣告:“我不是還沒接印麼?即便已經接了官印,也沒功夫搭理這種人渣!樹兄,麻煩你替我出去,打發他滾蛋!”
後半句話,是對心腹家將張樹吩咐的。後者聽到之後,卻沒有立刻按照命令采取行勤。而是輕輕朝著他抱了拳,小聲提醒:“少爺,許娘子還在咱們船上。姓顧的八成還是為了討要她而來。如果您不見他,反而落了拐人婢妾的口實。不如耐著性子聽他說什麼,然後再想辦法讓他自己主勤把許娘子的賣身契交出來!!”
“奴家的賣身契,小春姐早就還了!” 話音剛落,許非煙分辨聲已經響徹的船艙。嘶啞之中,帶著無邊的憤恨,“奴家跟他在一起,一文錢都沒花過他的。連他身上的衣服鞋帽,還有日常交遊的耗費,都是奴家所出。奴家根本……”
“可你畢竟已經嫁入了他家,成了他的妾室!” 張樹愛惜地看了許非煙一眼,嘆息著輕輕搖頭。“無論你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錢,在你選擇嫁給他做妾的那一剎那,你就注定歸他所有,包括你自己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這是自古以來的成法,大明也沒有任何改變。妾的地位,從法律角度上僅比奴婢高一點點兒,隻要沒有被扶正,任你曾經艷昏群芳也好,才驚四座也罷,都屬於別人的寵物,不得任何自由!
而隻要丈夫不放行,妾室跟別人私奔,就是重罪。雖然眼下張維善憑借皇帝的信任和剛剛立下的戰功,跟姓顧的打官司未必會輸。可萬一後者像癩蛤蟆般糾纏不清,他名聲和前途,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影響。
這不值得,非常不值得!在張樹看來,自家少爺張維善根本沒必要,跟顧某人打這種脂粉官司。自家跟許非煙無親無故,昔日也沒太多親密交往,甚至連對方的手都沒摸過一把,憑什麼為了眼前這個青樓女子強行出頭?!自家少爺前途遠大,長相英俊,回到南京之後,多少妙齡女子會趕著倒貼,也真的不差這個許非煙!
“那我就去聽聽,他嘴裏能放出什麼狗屁來!” 狠狠瞪了張樹一眼,搶在許非煙沒有再度放聲嚎啕之前,張維善果斷作出了決定,“許校書,你盡管放心。既然你已經到了我的船上,張某斷沒有再將你交出去的道理。除非,除非你自己改了主意,又想跟他和好如初!”
“不會,奴家不會!奴家寧可死,也不會再回頭去高攀這個人渣!” 原本已經陷入絕望的許非煙聞聽,頓時臉上又湧現了一縷生機。咬著嘴唇,用力搖頭。
“那就好,呃,噗!” 張維善將信將疑,留下一個酒嗝,搖晃著走出船艙。
李彤怕他因為醉酒而遇到危險,給未婚妻劉穎使了個眼色之後,也快步跟了上去。兄弟倆配合默契,一邊走,一邊迅速用眼神和言語,商量出了穩妥之策。
如果姓顧的肯說人話,哥倆就也不會一上來就橫眉冷對。大不了花些金銀,將許非煙從此人手裏買下來了,然後送還給小春姐。如此,姓顧的既得到了實惠,也沒丟麵子。兄弟兩個,在王重樓麵前,也能有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