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 萬歷皇帝朱翊鈞的注意力立刻被木盒所吸引,看了看,本能地追問。
“西洋鍾,禦用監設在宮外的作坊裏頭,已經仿製成功了。雖然沒有西洋和尚帶來的那麼精準,但每天所差,絕對不會超過三分。” 張鯨迅速放低手臂,眉飛色舞地彙報。繄跟著,又快速將目光轉向戰戰兢兢的隨堂太監孫暹等人,笑著吩咐,“還不快點兒給皇上把禦書案扶起來,好讓皇上鑒賞自鳴鍾。一群廢物,平素張掌印是怎麼教你們的?!再給他老人家丟臉,回頭仔細你們的皮!”(注2:張掌印,即掌印太監張誠。為太監之首。)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孫暹等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答應著跑上前,七手八腳扶起禦書案,將奏折,毛筆,硯臺和鎮紙等物,全都歸還原位。
秉筆太監張鯨則笑著將木盒放在了禦書案一角,快速打開蓋子。“皇上請看,這就是禦用監那幫奴婢們監督工匠,幫您所造自鳴鍾。用料折合七兩紋銀,耗時一個月又四天。如果買到市麵上,大概能賣到一百三十兩。”
“能賣這麼貴?” 萬歷皇帝朱翊鈞又驚又喜,雙手將自鳴鍾從木盒裏搬出來,對著燭光仔細查看。
與西洋自鳴鍾極盡奢華之能事不同,禦用監所仿製的自鳴鍾,除了正麵外殼鑲嵌了幾塊淡藍色的玻璃,表盤用了一整片景泰藍做背景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任何裝飾。但整個自鳴鍾,卻透著一股子古樸大方之氣,非常適合讀書人家裝點門麵。
“這東西,其實賣的就是“稀缺”兩個字。開始時市麵上少,自然賣得就貴。將來做得多了,價錢就下來了。” 非常了解萬歷皇帝朱翊鈞的心思,秉筆太監張鯨繼續笑著補充。“奴婢覺得此物不錯,就自作主張,讓禦用監那邊準備材料,先做一百臺。屆時皇上無論拿出去賞賜有功之臣也好,著奴婢去發賣換錢也好,都能圖個方便!”
“那就是一萬兩呢,即便去掉工匠的薪俸!” 萬歷皇帝朱翊鈞聽得喜出望外,雙目之中,瞬間冒出咄咄精光。“要是能盡快造出一萬臺就好了,朕手頭就能多虛一百萬兩銀子來。上朝之時,就不怕有人跟朕哭窮!”
“那就做一萬臺,今後誰再哭窮,皇上您就搬出銀子砸死他!” 張鯨雙手舉起木盒,對著窗子做咬牙切齒狀。
“對,朕用銀子砸死他!” 朱翊鈞被逗得開懷大笑,心中不鬱悶徹底一掃而空。
作為乞丐皇帝朱元璋的後代,大明皇帝幾乎個個都不在乎談論錢財。英宗受困宮中時,皇後曾經親自紡紗織布去補貼家用。武宗微服私訪,也經常扮做商販過癮。所以朱翊鈞本人,看待黃白之物,也親切得很。有時真恨不得將皇宮多餘的房間都給租出一些去,好歹也賺些錢來彌補虧空。
但非常不幸的是,自打張居正去世之後,他想盡各種辦法去斂財,國庫和皇家私庫,卻每年都入不敷出。而老天爺似乎也故意再難為他,冬天來得越來越早,持續時間越來越長。北方的糧食越來越無法自給自足,整個京師的供應,都必須依賴於江南。
眼看著北京城內的米價一年貴過一年,朝廷的用度越來越繄。朱翊鈞怎麼可能不著急上火?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去年孛拜叛乳,打爛了整個西北。今年朝廷好不容易平定了孛拜,倭寇又一舉席卷了朝鮮。
作為朝鮮的宗主國,大明不能見死不救。可要打仗,就得花費銀子,米糧和各種輜重。而朝鮮此時,卻無錢,無糧,無兵,全都靠大明來倒貼。而大明多貼給朝鮮一兩,自己個國庫就又少了一兩。照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五年,張居正所留下的九百萬兩庫存,就得徹底花得一幹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