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孤軍 （下）
“快走，快走，去向大人和鞠將軍彙報。” 發現明軍沒有尾隨追殺，一個已經跑出了四裏多遠的朝鮮騎將忽然良心發現，哆嗦向一道逃命的同伴提議。（注1:騎將，又名騎士將。朝鮮軍中武職，位居千總之下。）
“我等吃了敗仗，沒臉去見臨海君大人。薑將軍可以自己去，我等分頭整頓殘兵，以便今後雪恥！” 幾個騎將皺著眉頭互相看了看，然後丟下一句硬邦邦的話，果斷策馬與此人分道揚鑣。
“你們，你們這樣走了，怎麼對得起臨海君殿下？” 薑姓騎將被同伴們的冷酷弄得好生惱怒，揮舞著兵器大聲譴責。
沒有人回應他的話，剛剛死裏逃生的將領們隻管策勤坐騎越跑越遠，任他如何呼喚都堅決不再回頭。
的確，他們都是朝鮮李氏的臣子，有義務跟自家主公臨海君生死與共。也明白臨海君投靠倭寇，未必不是在效仿“程嬰獻孤”。可今日的戰鬥，卻讓他們認識清楚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那就是，明軍的戰鬥力，遠在倭寇之上，更是讓朝鮮各路兵馬望塵莫及。（注2:程嬰獻孤，戰國時期趙氏蒙冤，仇家要斬草除根。趙氏門客程嬰就拿了個假嬰兒獻給了仇家，遭到世人唾棄。但趙氏孤兒卻因此逃過一死，最後成功復仇。）
照這種情況推算，倭寇即便挾傾國之力而來，也肯定不是明軍的對手。被趕回老巢是早晚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什麼懸念！而既然雙方勝負不存懸念，朝鮮君臣兩頭下注的行為，就徹底變成了一個笑話。所有追隨在臨海君身後投奔倭寇者，如果不趕繄改換門庭，最後恐怕都落不到什麼好下場。
“呸！區區一支孤軍而已，居然能將你們嚇沒了膽子！” 自以為聰明的薑姓騎將，對戰局走向的推測，卻沒有同伴那般清醒。見大夥全都不肯理睬自己，氣得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大口唾沫，撥轉坐騎徑直向東。
他要去的地方叫寧邊，距離戰場其實隻要四十多裏路程。豁出去他自己和胯下坐騎的小命兒全力飛奔，天剛剛擦黑，就已經沖進了城門洞。
“薑將軍，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是奉命回來送捷報麼？”
“弘立兄，你回來了？戰果如何？”
“金永健將軍和崔懷勝千戶呢，他們兩個去哪了？
……
當值的城門將和幾位百戶，都是他的老熟人兒。黑暗中看不出他的狼狽模樣，紛紛圍攏上前，熱情地打招呼。
“戰死了，金將軍和崔千戶都戰死了。快帶我去見殿下，明將異常兇猛，光靠著李爾由的兵馬，即便追的上他們，也未必能留他們得下！”
“什麼？不是說他們隻有區區一百人麼？”
“怎麼可能，李將軍麾下可是有足足兩千騎兵！”
“怎麼會這樣？他們，他們難道都刀槍不入？”
……
當值的城門將和眾百戶們大驚失色，一邊七嘴八舌地嘀咕著，一邊簇擁起回來報信兒的薑弘立朝臨海君的行轅狂奔。
雖然做了倭寇的提線皮偶，臨海君的行轅內，卻依舊保持著足夠的奢華。手指頭粗細的蜜蠟從大堂門口兒，一路點到帥案。讓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前來報信者那滿身的血汙和泥漿。
“殿下，金永健將軍戰死。明軍已經翻過小香山，奔安遠堡方向去了！” 頂著一長串嫌棄和質疑的目光，拚死趕回來彙報噩耗的薑弘立雙膝跪地，放聲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