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騰蛇乃上古仙獸,能興霧而其中,但惡魔之爪卻代表著另一種意味,在民間惡魔之爪,一般比喻邪惡的力量或邪惡的勢力,亦或者是魔鬼的手掌。”惰玲瓏透澈的雙眸盈盈細碎睿光,側臉映著白燭熒光如珍珠般泛著柔和淺淡粉敷,若有所思。
虞子嬰走到嫉妒身側,見他姿態怪異,不顧形象像一隻扭曲的八爪蜘蛛一樣抵趴在惡魔之爪上,探腦伸脖,貼耳湊目地觀察,嘴角微抽。
她伸手拽住他頸後突起的額子,便要將他提擒起來。
“人們常說被控製在魔爪之下,一般而言示意為被邪惡之人或勢力剝奪了自由,這是或許是某種暗示?”惰眼神陰晴難辨地瞥了一眼來搞笑的嫉妒,嘴角淺揚輕蔑,繼續漫不經心地抽線剝繭,心下卻思量著另一件事情。
雖然看起來很湊巧,但實則惰跟嫉妒兩人一塊兒來北疆國並非合謀抑或是巧遇這麼簡單,惰本領強奇,自然對虞子嬰的行蹤心中有數,且這一趟行程是有預謀與目的地前行,而嫉妒在入海陸地遍搜撈底都找不到虞子嬰後,便一直憑著一種執拗的偏執懷疑惰與虞子嬰這一次墜海的事有關,或者是他隱瞞了些什麼,便一直在暗中跟蹤著他一道而來。
而對於嫉妒暗中跟蹤一事,惰自然清楚,但他卻佯裝不知,並沒有想要阻止,因為他一直認為,若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嫉妒將會是一個很好利用的活靶子。
不過……上天好像一般都特別寵愛像他這種偏執卻又單一的蠢貨,每次都能發生一些變故令他化險為夷,令他的算計最終化為一場虛有。
嫉妒倏地轉過頭,細碎額發陰影拂動,目光陰鷙而凶狠,卻在看到虞子嬰俯下的那一張清澤白皙的小臉時,眼神微愣了一下,已不複剛才那戾氣滾滾的陰森。
見虞子嬰就那樣安靜地看著他,他扭動了一下脖子,發現掙脫不開,便委屈不忿地瞪了她一眼,撇下嘴,像鬧別扭的小盆友小眼神兒迅速掃視周圍一圈,立即不自在地揮甩開虞子嬰的手,便自已佯裝若無其事,揚起尖細下頜傲驕地拍了拍膝蓋,規矩站好。
他揚了揚眉,陰起細長雙睫,隨口道:“難道是指殷聖?”
“這騰蛇祭壇距今至少已建造了數百年之久,請問,東皇殿下,那時候的殷聖在哪裏呢?嗯~您這樣天馬行空的猜測,您確定這不是說出來貽笑大方的……嗎?”色欲視線像鉤子一樣在虞子嬰跟嫉妒兩人身上這麼兜了一圈兒轉回來後,便陰鬱帶翳,他笑得甜膩,含糖度甚高,不愧是個蛇蠍美人,哪怕毒話都能讓他講成情話一樣好聽得讓耳朵懷孕。
聖主飛速地瞥了一眼虞子嬰,然後覆下眼睫,慢悠悠地補刀:“不會是殷聖。”
這一句,若在別的地方補充或許隻是一句純粹的廢話,但在這種場合這樣補上一句,則表明了立場跟態度,他跟色欲一樣,針對著嫉妒,哪怕隻是他隨口的一句言辭。
目前,空氣漸漸變得開始充滿了火藥味兒,就好像全部人都莫名對嫉妒有了敵意一樣,他或許隻是隨便說了一句話,便遭到大麵積的攻擊。
“那你們知道啊,哼哈,一個個口腹蜜劍,有能耐的話,你們立刻、馬上、說出一個不貽笑大方的答案來啊!”
嫉妒臉色一變,敏感地察覺到了變化,他示威性地一揮臂,原本柔順無骨的氣流,頃刻間變得氣勢滾滾,波湧浪疊朝四周鋪展開去,他橫跨一步朝前,像鬥牛士一樣,鼻息粗重,綠眼鼓起,流動著電光雷鳴,對著色欲揚起一抹挑釁的眥牙獰笑。
虞子嬰默不作聲,卻在嫉妒欲發起攻擊時,倏地伸手拉住了嫉妒。
“放開!”嫉妒僵硬地轉過頭,一臉惱怒地瞪向她。
虞子嬰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慢慢地、輕輕地搖了搖頭。
嫉妒見她無動於衷,單隻綠眼瞪得溜圓,睫毛根根分明豎立:“——你抓著本殿到底想幹嘛啊?!”
虞子嬰沒有回答他,她仰著小臉,細膩而白皙的下頜連頸部位的膚肌、弧度流暢瑩雪,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有節奏地,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肩胛處。
惰表示這個動作,莫名感到有幾分熟悉。
這三下,就像某種無聲的暗示,亦像某種無聲的安撫,就像虞子嬰在對他說——若輕拍三下,你就會變得冷靜下來。
嫉妒啞聲,殷紅雙唇微啟,臉色複雜古怪地盯著虞子嬰。
“你——”嫉妒剛吐一字便一下醒過神來,他朝她怒喝道:“放開!”
虞子嬰即使被他惡聲相待,仍舊麵色不改,繼續按照上麵輕拍的節奏再來一次,仍舊是輕輕地、節奏分明的三下。
嫉妒隻覺額上的青筋快要爆裂了,他深吸一口氣,正欲動手時,虞子嬰這一次,招呼也不打,便直接接著繼續拍。
“好了——別拍了!我知道了——!”嫉妒遽地抓住她的手,一臉崩潰、挫敗地朝她吼道。
虞子嬰眨了一下黑眼珠,停下手來,接著十分幹淨利索地放開了他。
嫉妒覆下視線,瞥向那一截被抓皺放開、空落落垂下的衣角,不知為何有些惆然若失,也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快了。
好不容易能夠讓她主動來親近他,他卻將她使勁朝外推,他想,他腦袋絕對被豬妖踢了!
嫉妒的白薄麵皮一陣紅一陣綠,內心憤恨欲死!
站在一排白燭前的色欲,他身罩一圈淡淡閃爍的光線,朦朧了視線,仿佛將他隔絕入了另外一個蒼白而虛蕪的世界。
不知何時,他已收斂起了掛在臉上的虛假笑意,他無聲無色地凝視著虞子嬰。
……她總是知道,該怎麼樣做來刺痛他。
或許是感受到色欲的視線,虞子嬰亦偏過頭,看著他。
色欲在她的視線,像想要媚主的妖孽一般,抿起嘴角……笑了。同時,他在心底蒼涼地發現,他又開始淺薄而習慣性地掩飾自己了。
其實,他知道虞子嬰一直很明白,她知道他了解很多關於騰蛇族的事情,其中包括她的與聖主的。
但是,她從來都沒有主動地詢問過他,威逼利誘,無論哪一種,她都不曾對他實施過,哪怕現在來到騰蛇祭壇,她希望他能夠對她坦白相對,亦隻會以強勢交易的方式,公平而價算。
她從不願意示弱於人前,哪怕是嚐試呢。
像這種好強到已經不輸男人的性子,還真是讓人好奇她究竟是從哪裏培養出來的。
據他所知,十三歲之前的虞子嬰,是一個極其懦弱又膽心怕事之人,她很小的時候是靠著騰蛇翊親王的救護,大些時候則是由宇文一家庇護,要說這十三年間,她唯一做過最勇敢最大膽的事情,據他所知,便是她被宇文清漣陷害扔進虞城,後來遭到貪婪、惰跟怒三人追殺時,那如一隻驚弓之鳥逃命的時候。
而在死而複生之後,她十三歲的人生軌跡跟以往性格、行為便徹底顛覆了前麵給人的印象。
她變了,而正是因為她的變化,七宗罪亦一並全部改變了。
色欲心底謂歎一聲,像疲憊至極地垂下眼,不願意再看她了,她總是讓他疲於奔命,像被掏空了一樣,做著一些脫離計劃的事情,想著一些無聊的事情。
比如……現在。
色欲伸出一根手指輕揩過冰冷水潤的嘴唇,像紅酒一樣香醇美妙的嗓音,帶著醉意飄散開來。
“聖主應該有聽過吧,騰蛇祖先曾為了征戰稱霸,殺生無數,他臨死之前,他隻信了祭師的禱告,擔心自己孽障報應會降臨在其子孫後代身上,便遍覓了一個風水寶地,又搜尋了天下奇物,於祭壇之上煉祭了封魔陣法,目的是以煞封邪。”
這是打算負負得正?虞子嬰若有所悟。
聖主聞言,意外地看了色欲一眼。
他沒想過,他會願意透露關於騰蛇秘藏的信息給他,因為他知道,隻要他一直拿捏著這個秘密,便可以折磨他。
對他的反複無常,並沒有讓聖主感到鬆一口氣,反而令他覺得他會有更恐怖、更殘忍在手段在後麵等著他。
聖主扶了扶臉上的麵具,神色漠然空洞:“而這惡魔之爪則代表著煞氣,相應的一般邪穢之物都會懼怕……”
說到這裏,眾人大抵都能夠領悟“惡魔之爪”在此代表的意義了。
惰原地走動幾步,側容似皚皚霜雪般皎潔清冷,雙眸又似黑夜流水般沉靜動人,他道:“若以這個思路而行的話,那下一個開啟秘藏的鑰匙就是一件——陰煞之物。”
陰煞之物?
一般而言,在眾人眼中的陰煞之物,有哪一些?
墳墓,屍體,遺物、埋在地底的死物,骸骨,浸血的刀刃……太多太多了。
虞子嬰想了想,偏首問了一句:“比如呢?”
惰轉過身去,寬大衣袍拂動似雲起漣漪,風吹雪霧彌漫朦朧,他伸手指向騰蛇雕相,道:“你們看這一座騰蛇雕塑,有沒有覺得它身上少了一樣什麼?”
眾人不由自主地被惰蠱惑,紛紛揚起頭看去。
九聖使們一直插不上話,隻因他們智商跟不上別人的嘴,再加上對騰蛇內部的事情並不了解,但現在倒是有一個表現展露的機會了,他們摩拳擦掌,便開始天馬行空地猜測起來。
“莫不是少了一雙腿?”因為是蛇尾,自然沒有腿。
“嗯,還少了一條褲子。”沒有腿,又哪裏來的褲子?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穿衣服吧,上身隻穿了一件薄鱗鎧。”
“難道……是少了那個每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東西……”他們之中,有人眼神猥瑣地盯著騰蛇雕塑臍下三寸的位置,噓眯起眼睛。
九聖使聞言一陣嬉鬧的嘩聲大作,相互擊掌撞肘,這時,聽不下去的聖主一個無情冷然的眼神掃去,他們動作一僵,一個兩個便如打霜的茄子焉了下去。
嫉妒環抱雙臂,桀驁地斜仰視線盯著那一尊威風霸氣的騰蛇雕像,突然騰空一躍而起,蹲站在騰蛇雕像的手臂彎處,一番察視下來,突然冷聲傲然道:“是兵器,身穿鱗鎧,手肘與手腕處配戴著護具,既然是騰蛇一族的戰神雕塑,那身為戰神為何是一副空手赤拳的模樣呢?”
經嫉妒這麼一提點,眾人頓時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了。
嫉妒跳躍而下,衣袂翻飛,發絲如海藻般浮空而輕然落,他綠眼微眯,硬抑住嘴角上揚的弧度,一臉傲驕地哼嗤一聲。
虞子嬰沒看他,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被忽視的嫉妒,一個閃身立到她的麵前,抱著雙臂,揚起下巴,像驕傲的天鵝一樣重重地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