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那我們不妨就等著看看,他究竟……會不會停下來。”色欲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就如同她的話一度令他感到既荒謬又滑稽可笑,既然如此,那便靜候結果吧。
在磚石包砌的祭壇之上,聖主繃直著身軀靜靜佇立,背脊又挺又直,像一柄標尺似的,他戴著的一張慘白質硬的無臉麵具,僅露出黑洞洞的兩個眼孔,跟一張削薄煞白的嘴唇,他手臂上的那一道血痕已經開始緩慢滴血了。
“聖主,若你再這樣下去,或許會死。”惰聲音平淡,姿態懶倦,白衣翻飛似鴿,風拂動領間狐毛似朵朵絨花壓低、豎起,他那一張臨蒞於薄透陽光之下的俊美透明容顏亦毫不遜色。
他雖然聽著像是在好心勸著,實則並無半分“真誠”的動作。
“它一定會開啟?”聖主那道冷質清雋的聲音淡淡響起,雖然與往常的語氣相似,但若細心仍舊能夠從中聽出一種硬撐的虛弱。
“肯定,不過……這也必須得聖主能夠撐到最後才行,這條入口機關必須徹底完成開啟,一氣嗬成,倘若半途停下,就算有人趁機潛入,待機關重新合上,便永遠都出不來了。”惰道。
而就在兩人談話其間,一陣令人耳酸的嘎吱聲驀然響起,兩人麵色一凜,皆齊齊望去,隻見在凹槽前方,那銅釉器的八卦圓弧形閘門從中間十分緩慢地開啟。
但在它開啟出一個指縫大小的空隙時,卻又停下,接著站在祭壇頂端的兩人,感覺腳底傳來一陣轟隆的顫鳴感,此時聖主受了外力震動的刺激,隻覺胸膛一陣窒悶,心髒搏動過快,眼前一陣陣眨黑,連站都站不住了。
不行!必須堅持住!
聖主一手緊攥住凹槽台的一角邊拐,想穩住晃悠的身形,但一下秒,心髒處一陣撞擊,他整個一震,瞳孔放大,不知不覺地朝後仰倒而去,然而就在他倒下之際,卻先一步被人給扶住。
他以為是惰,畢竟他一直站在他身後,然而當他虛弱又冷清地抬眸一看時,卻看到垂落的兜簷帽,跟一截白皙得幾乎透明的下頜,抿緊嚴肅的飽滿唇珠。
“你——”聖主看到來人那一刻,瞠大眼睛,如遭雷殛。
來人從容地取過他手中握著的那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便眼都不眨一下,狠狠朝白皙的手腕處劃去,白中一道劃拉長細的口子瞬間便滲出血來。
“不要——”看到從她手中迸濺出的血液時,聖主隻覺得頭暈目眩,手腳泛力,簡直快要暈厥了過去。
他驚懼淒厲,整個人驚慌失措,一時亦不知道該去搶奪她手中的利器,還是先想辦法替她止血:“你在做什麼!”
但來者卻沒有理會他,她鎮定而冷酷地將自己的血滴入那逐漸溢滿的凹槽內,等待著浮雕閘門繼續啟動。
“夠了!停下來!”聖主眼眶發紅,凶厲而痛不欲生瞪著虞子嬰。
但虞子嬰眼梢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到她的血灌滿徹底將騰蛇祭壇開啟之後,色欲方如靈猿一樣閃移過去,將聖主粗魯一把推攘開來,執起她的手掏出藥塗上,迅速包紮了起來。
“真不愧是騰蛇皇族的純血種啊,比起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野種,開啟祭壇的速度也不知道快了幾倍呢~”與他那冷諷暗嘲的語調不同,他替虞子嬰治療的動作十分輕柔、小心翼翼。
該死的!若他早點開啟騰蛇祭壇,他的小乖又何必遭這一份罪,真是一個沒用的廢物。
聖主聞言,猛地射向色欲,目眥欲裂。
“虞、子、嬰——?”
這時,虞子嬰聽到一道沉磁驚疑的聲音,她下意識抬眸,隻覺眼前一道白色影子遽然閃過,似風打麵部,微避側過臉,眼角餘光覷去,頓時惰那一張晶瑩剔透卻刀削冷凜的臉就這樣毫無預警地撞入了她的眼中。
他執起她的另一隻手,冰冷的指尖微微施力,表情複雜,似喜似怒似譏:“你果然是死不了的啊。”
他的這一句類似呢喃自嘲的話,令虞子嬰驀然想起了她當初在墜海之際,聽到的那一聲肝膽俱裂令她幾乎心魂為之震撼的喊叫聲,還有那穿破蒼穹、萬物膜拜的衝天光柱。
她恍惚了一瞬,然後凝眸看向惰——果然,他身上的玄束已經解除了。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話沒有說完,突然想想了什麼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問道:“始……貪食呢?”
“你跟我重逢的第一句,便是關心別的男人嗎?”惰盯著她,雙唇倏地抿緊,似在壓抑著什麼即將爆炸的情緒,長長睫毛垂下又極快地抬起,輕柔冷嘲道。
虞子嬰的確很意外惰會找到這裏,亦接不了他這一句謁問,她耷拉下頭,一時兩人之間陷入了暫時的沉默。
“你沒事,為什麼不返回找我?”惰猛地用力將她的手扯起,逼著她仰起頭來看向他:“虞子嬰,你可知道當我看到你墜崖時,心情是怎麼樣的?”
虞子嬰一動不動,緘默著。
“虞子嬰,我日夜不安,遍尋你存活著的痕跡,我無心正事,舍下所有一切來到北疆國,懷揣著一絲渺茫與僥幸千裏跋涉,為何?為誰?但你卻此時此刻仍不願意正視我一眼,虞子嬰——你真當我是鐵打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