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能夠不記得呢?
達達木揮開厚重的褐灰披風,跨著腿坐於另一邊,他瞥到無相大師好像在聽到他那個問題後神色略微有些……古怪,他虛攏拳抵唇,並且一改先前澄澹明淨、安祥穩重之色,竟做出主動避開了他的目光,這……他問的這句話,就這麼令他感到尷尬、不自在嗎?
達達正了正色,濃眉嚴目——他覺得這個問題分明很嚴肅、很是正經的,無論從哪一點上看來,都並不足以產生出這種令人誤會的表情啊!
於是,達達木斜過眼瞅著無相,心中納悶了。
“那你說吧。”達達木點了點頭,伸手示意。
無相失常僅一瞬間,轉眼間便已恢複了常色,他平靜道:“藥師經。”
達達木挑起眉毛,重重頷首:“沒錯,就是藥師經。”
無相已經確信了讓達達木等人傳信的人是誰了。
一想到她,他的心便不受控製地揪緊成一團,他長歎一口氣,淺聲道:“她現在……可還好?”
達達木聞言多看了幾眼無相大師,接著一拍紅木塌桌,便是爽朗地大笑一聲:“哈哈哈……她那種人啊,那是在哪裏都能混得很好的。”
無相詫異地看向達達木,他自然聽得出來達達木對子嬰的能力是十分推崇與信任的,但卻又覺得像他這種飽諳世事之人,不該如何輕易地對一個人放下戒心,如同莫逆之交般親近。
他與子嬰才相處多少時日啊。
同時,他亦看得出來,眼前之人與他的同伴皆是目光清亮、帶著一身浩然正氣,無邪穢之氣,能夠遇到這種人,並得到他們的真心相助,無相心中的擔憂倒也因此緩鬆了許多。
當初得信知道她失蹤後,他第一時間便替她煉了一盞長明燈,並且寧願耗損了壽命亦要去演算她的情況,得知她仍活在世上的時候,他才不至於心焦而亡。
他相信吉人自有天象,亦相信……老天不應如此殘忍地對待他。
“這是她讓我們交給你的信,因為當時在碼頭根本沒有紙筆,所以她就用這塊素色帕子給寫的。”達達木扒了扒,然後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皺巴巴的帕子,略不自在抖了抖,抖順了,便訕訕一笑,遞給了無相。
無相接過帕子,靜默地看了一會兒。
這帕子是他當初給她的,他知道她的,她不擅長打理自己,亦不擅長帶一些細節上的小物件,比如每一個女子必備的首飾,或繡帕,胭脂水粉,她總是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去,所以在給她準備行李的時候,他考慮了一下,便多替她準備了一些或許能夠用得著的小物件。
他以為她該早就扔了,她或許在別的事情上很細心,但對於身外之物,卻粗心到忽視的地步。
所以,他沒想到,兜轉了一圈,這帕子最終又回來了。
……看來,她還是很珍惜的。
一想到此處,無相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將帕子收起來,並沒有第一時間去看,他抬頭看向達達木等人,道:“久未聞故人之安危,這段期間日日惶不夜寐,如今倒是好了,卻不知她在北疆國,是如何與眾位相識的呢?”
達達木聽無相說得動情,心底倒是十分好奇那虞丫頭跟眼前這個聞名九洲的無相大師究竟是怎麼樣的關係。
不過,這無相大師十分關心她這一點,的確無庸置疑的。
於是,他倒是沒有隱瞞將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
無相聽著達達木揮舞動作、拍腿激昂的講述,麵容平穩,不知水深廣之貌,但實則心底卻是一陣驚一陣喜一陣憂一陣痛。
“她……失了聲?”無相聽到虞子嬰從冰中而出時,實則理智已瀕臨極限,但常年的佛法修行令他強忍了下來,但終於破功在她啞了的這個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