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她要救的是誰?虞子嬰若有所思地咀嚼著他這一句話。
難道在他的心目中,這兩個人……並不是屬於一體的?
虞子嬰觀察人一般不需要用眼睛“看”,她習得玄術高深奧義,身上的玄氣對於人性潛隱的氣息十分敏感,即使他刻意收斂了表情,她依舊能從他的身上“看”出一些端倪。
有痛恨、厭惡、躲避,這些負麵情緒是跟他那些族人一樣的,但他又比他們多了一些其它的,比如慈仁、懷念,不舍跟心疼。
這兩種極端的情緒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就好像他是在對麵兩個極端的性格出現在一個人身上似的,矛盾、糾結。
“這是討厭始,卻喜歡司是嗎?”虞子嬰眸光清浚一閃,心底下意識這般認為。
其實司跟始這種情況是屬於雙重人格,具體指一個人具有兩個以上的、相對獨特的並相互分開的亞人格,是為多重人格,是一種癔症性的分離性心理障礙,又稱解離性同一性障礙。
雙重人格是一種非常罕見且不可治愈的精神病,這是學術上的說法,但在現實中說白了,這是一病精神上的疾病,但無論哪一個人格的呈現都是屬於同一個人的,並非有些愚昧的人私認為是什麼孤魂野鬼來搶奪原主本來的身體。
分明就是同一個人,卻要因為另一個自己的存在而被人極端厭惡、排斥,這就是他這十幾年生活的全部印象嗎?
何等悲哀……
“想離開就不要再說一句廢話跟我走。”
虞子嬰沒有回答白老頭兒族長的話,更是直接漠視了他這個無聊的問題,轉身朝石門走去。
冷氏族長望著她冰冷而孤漠的背影,心底不是滋味,就好像說錯了什麼話或做錯了什麼事情而尤不自知,他張闔了幾下嘴唇,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心底歎息一聲。
冷氏的其它族人注意到虞子嬰獨自走向石門,都頻頻投去視線,當他們再一次看到她展露了她無與倫比的大力神怪,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即使是再看一次,他們依舊無法無動於衷啊!
換個別的什麼人來他們還抗得住,但她、她……她這個看起來比孩童稍微高佻一點,那般稚幼而單薄的少女身軀,尚未發育完全,她的一條大腿甚至沒有一個成年男子的胳膊粗壯,她怎麼就可以像擁有力挑山河般狂傲霸道的橫蠻內在呢?
——嘿,這完全不科學啊!
“喂,我說,門都打開了,咱們還是趕緊出去吧。”
待石門被虞子嬰推出了一條縫隙,已經緩和一些情緒的人頓時眼中一亮,紛紛摩拳擦掌準備第一個衝出,到底是憋屈忍耐了太久,他們心底總克製著一份火氣,想象著外麵那些醜陋夷族人的嘴臉,衝出去就將他們朝死裏狠揍一頓才肯擺休!
“不管她是誰,總之人家不顧危險跑來這裏搭救我們了,我們卻是不能是非不分的。”有些年長者看了虞子嬰手中拽的一根粗重的鐵索鏈一眼,心有餘悸,便拉著自己麵前的後輩,一番諄諄教誨道。
“好啦,都別再說了,咱們還是趕緊出去吧。”
眾人麵麵相覷片刻,最後也顧不得其它,考慮著逃命要緊,便一起吆喝了幾聲“好!好!”一塊兒衝出了水牢。
這一路走來,他們發現除了在隧道的地上發現幾具早已死翹翹的夷族人屍體之外,並沒有別的什麼陷阱或機關,便一路十分順利地重新回到井底出口,都大呼驚奇。
虞子嬰卻是一路沉默緘言,若有所思,她到達井壁前,抬眸朝上,身縱梯雲壁虎蹬腿幾下自己一個人便先行跳了上去,聽到井底不時傳來的吸氣敬佩的低咕響聲,她麵無表情,就將一條從鐵籠子上扯斷的長鐵鏈子扔了下去。
之前看著虞子嬰將鐵籠子從汙水牢內拽扯出來,並掰斷一截鏈子,冷氏族人以小人之心揣測,以為她隻是為了恐嚇威攝他們,這才一路上叮叮嗵嗵地拖著走,卻不想原來是為了這一刻啊。
一想清楚原由跟想到自己之前的陰險想法,眾人頓時一陣默然愧疚,隻覺臉一陣發熱。
將他們一個(成年壯漢)或兩人(婦孺加孩童,老人加孩童等組合)一並拉了上來後,此時不遠處,一陣熱浪隨風撲湧而來,雲翳倏忽變化的顏色映得變了臉,暝暝的夜色襯得一片猩紅,看著好象黑色獸皮上的創口傷痕,那火光分明已映紅了半邊天了。
鼻翼傳來的硝煙與燒焦氣味令冷氏族人都驚呆了,當看到夷族部落整個被大火淹沒的狀態都相繼變成石樁子,懵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燒,燒起來了,怎麼這麼大火,這種潮濕的天氣、氣,好像不太容易燒……”
虞子嬰如黑玉般幽深的眼睛炙著熊熊烈火之光,像木然的神色被注入了一份靈魂之光,她側過身,黑發與黑衣隨風獵獵顫動飛起,點點火星於黑夜之中如遊浮飄過她周圍,她目光如矩如光如電:“記住我的話,離開夷族部落後,便朝著死海方向一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