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炎”跟“靈鶴”是惰皇私兵暗部的其中兩支,前者是一支攻性的先鋒尖刀部隊,後者為防性的密報部隊,之前在來宛丘前,猀華已聽從惰皇的命令,先遣了一支“兩儀”防性的部隊為軍前勘測。
“那人性急,自以為武功高強便狂妄自大了起來,如今殷聖與夷族勾結成奸,這殷聖當初既能滅掉九洲霸主騰蛇,便證明他們手中握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來專程對付騰蛇族,再加上這宛丘又是一片毒瘴險惡之地,就讓她這樣貿然前去救人,豈不是送死?”惰平淡的語氣中含著幾分譏諷。
原來……惰皇一直都在暗中替仙女打算著,雖然這幾日冷她、惱她、打擊她,卻仍舊願意管她的事。
猀華這才恍然惰皇的用意,但看到如今兩人成了對壘交鋒的兩方,一時不由得有些頭痛。
“既然皇是為了虞姑娘好,又何必用這種……方式呢?”
猀華言中末盡的“這種”是什麼?當然是這種將人往死裏得罪人的方式了。
惰皇眸光微亮,陰陽怪氣地道:“嗬,她氣我枉我怨我,難不成孤還得笑顏犯賤地上前討好她不成?”
他長發軟軟如瀑布般披瀉下來,顯得有些慵倦和清冷,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黛長的雙眉壓下,暗色的眼影下,被長睫毛蓋著的墨玉色雙眼爍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光。
猀華被惰皇這股子怨氣陰冷的聲音惹得一震,臉色有一些泛白,似快承受不住他的威壓,立即低下頭,並且退開幾步,仿佛這樣才能呼吸。
他久久失聲。
您現在這樣惡臉地在暗中替她著想,替她謀劃著,難不成就不是討好了?
按他說這明著討好還能讓人感激歡喜,這樣暗著做,除非哪一個善心無私的來替您說好話替您做的事情告訴她,否則誰能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別說仙女了,連他都認為惰皇這是純粹地在打擊報複,行徑惡劣還不是一星半點。
本來該做這個“善心無私”的猀華,由於對仙女隱藏的私心,猀華嗬嗬地幹笑了兩聲。
——惰皇您的情商估計都讓狗叼了去。
——
主城北寨前,削尖的高大柵欄圍截一圈,有一隊兵刀穿配齊全,衣甲新整的人馬如黑海浪嘯般雷霆之勢在其與寨中軍隊對峙。
城中的百姓在得知外麵所謂的“反賊”乃首領旗下駐守的北璵與南峽兩位大將時,早就聞聲逃逸,那常年運作的作坊跟兵器鐵鋪上煙囪早已停熄了,北寨內街空屋淨,除了被勒令死守的兵將外,再無一閑雜人在。
屬於血洗殘酷的內部戰爭終於再次在眼前發生了!
“殷叛賊,趕緊束手就擒,否則別怪爺爺對你不客氣!”如虎石破天驚的粗曠吼聲響徹北寨上空,那飽含中氣不斷回旋的聲音即使再遠,亦清晰傳到每一個人眼中,北寨內的將士聞聲無不膽寒。
“首領如此信任於你,你卻背叛首領,此子當誅!”
兩位常年不管漁人軍團政事,隻關心駐守北璵與南峽練兵操器的虎、豹將軍帶領著他們那虎豹之軍殺返北寨。
看著寨前上萬器甲加身襲湧而來的北璵兵與南峽軍,站在北城樓上的殷將軍眉頭一皺,重聲道:“殺!”一字方落,萬千箭矢流星般射出。
“列軍,擋!”
虎將軍大手一揮,讓前排穿著厚重鎧甲的士兵立刻舉起那沉重厚實的黑盾擋箭。
“列軍,攻!”
後排掩護的羽軍從黑盾身後齊刷刷地拉弓,當即箭矢如蝗,一陣箭雨傾泄而上,那城樓上成排的士兵中箭後,便有數百人掙紮倒地,目含不甘。
“推石弩,準備攻進!”
豹將軍一聲令下,便有一隊穿著輕甲的士兵推來一種巨石所製的盤基,基下有兩個堅實木輪,上麵擺好精巧的機弩,這種機弩威力基大,能破石砸牆,他們分成十人一組,開始緊鑼密鼓地開始加大力度攻入。
“立即擋下他們!”殷將軍揮旗大叫一聲。
在柵欄前的步甲兵眼中劃過一絲驚懼,本能的想往後躲,奈何身後的同伴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如何能回?轉瞬間倒地的屍體便湮沒在洪水般的黑色人流中,人群抑止不住的向城門湧去。
四周咻咻的箭矢依舊不斷,那些被逼著前去抵擋的亂兵如蟻,怕死逃躥,但卻抵不過利器加身,生命轉瞬被碾作泥塵。整個北寨轉瞬就好似一個修羅屠場,殷將軍在上方看得是心驚膽栗,手上的方畫長戟最終拿捏不住,哐啷墜落。
殷將軍麵色鐵黑,唇色慘白,眼光如電射向被虎、豹兩將領包圍的漁人軍團首領跟那個瘦弱矮小,甚是不起眼的蒼族馭夫,然後重重地一閉眼,長長一歎。
一時的衝動魯莽,終究是錯了啊……
他不由地回想起昨夜發生的變故。
這幾日一直搜尋不到首領與那少年的行蹤,殷將軍心中惴惴不安,昨夜,他底下的將郎接到暗插在北璵與南峽兩方暗探的消息,說是發現首領跟那個冷族小兒出沒的蹤跡。
那時殷將軍心中已焦急似火,一聽到消息按耐不住衝動,也不等確切的消息傳回,他便在當天的深夜裏,親自帶領了幾千名親衛兵,潛著星光,向北璵方向出發,另外又派了一支五千兵力給多倫將郎去南峽搜尋。
當時他聽聞這個消息時由於太激動太緊張,根本沒有來得及多想,隻覺得機會難得,必須抓緊時間逮捕或截殺了首領,若等首領體內的毒散掉恢複了武功,或等他有機會聯絡上在外的舊部勢力,然後再圍剿漁人島,那麼他所做的一切都完了,
於是他鼓動了反叛的士兵,摩拳擦掌,戰鬥情緒異常高昂,然而就是他離北璵約還有一公裏的地方,他接到前哨的報告說是在北璵海灘上發現了一個新搭建的帳篷,但是裏麵一點動靜也沒有,好像說裏麵的人都已經進入夢鄉了。
他一聽,便暗暗懷疑上了,他立即向部隊下了急行軍的命令,然後馬蹄和幾千人的腳下包上布巾,分散兩股,一邊從石岩壁上迂回而過,一邊從沙灘包抄。
夜色之中,他們神色狠厲,像猛虎下山一樣,勇猛而輕悄悄地包圍住了帳篷四周,最後瞅準時機,便呐喊著一群人撲殺而上,將帳篷給砍得一個稀裏巴拉。
還沒有等他們冷靜下來弄明情況,變故叢然發現,隻見從沙泥土裏突然冒出了一條條身影,還有從崖澗林間,石岩空縫之中,甚至冰冷的鹹苦海水裏,都衝出許多手持刀劍的士兵。
這時殷將軍才知道自己被騙了,原來這帳篷裏哪裏有什麼首領跟冷氏小兒,直到看到自己帶來的親衛接二連三地被殺死了,殷將軍這才像是從夢中驚醒,聽到前方的廝殺聲,當機立斷做了決定。
他命令一部分人立即朝後方撤退,然後又喚來一名與他身形相當的將士,與他交換了彼此的衣物,最後還是披上了一件屬於自己的鎧甲,便翻身上馬,也不去抵抗了,手執長戟,直向那頂帳篷相反的方向衝去。
卻不想在半途正與虎將相遇,這時殷將軍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虎將所做,此時他也猜到首領必是跟虎將彙合並扭成了一股繩,兩人在馬上大戰了十幾個回合,最終殷將軍利用從猀華那裏得到的毒粉,僥幸脫逃而去。
而另一邊,多倫身邊帶著殷將軍從南寨、東寨調來的幾千兵力,一路奔馳在離南峽不遠的地界,卻不想遭遇到了一隊士兵攔截。
由於在漁人島上行軍,多倫帶兵鬆散,所以一遇到敵襲擊,他們又驚又慌。
多倫身邊殷將軍身邊一勇士,自有幾分本領,他雖不知道島上還有何勢力敢派兵阻擾,卻也知道所謂首領的消息在南峽這一事怕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陷阱,他觀察了敵軍陣勢,決定先發製人,他親自帶領步甲兵與重槍兵作為前鋒,向敵軍勇猛地衝殺過去。
然他卻驕傲輕敵,認為攔截的敵人人少,隻調了一千人去迎戰,不卻想人家根本是調虎離山之計,待他領軍前行奮勇進攻時,後方卻被人直接端了老巢,一下子留在後方的士兵沒有指揮,就被殺死了大部分人員。
當多倫聽到後方的慘叫時,他已自顧不暇無力往返,而他發現後方的失利,多少也影響了前軍的士氣低落,不願作戰,於是他也不留戀眼前勝利,將敵軍殲滅完後,便調轉馬頭立即返寨。
另一邊,調給多倫的兵力大多出自於南寨與東塞,所認這兩寨缺少駐兵,雖沿河岸層層布陣,敵人要想輕易拿下,困難也很大,但這僅限於外部敵人,若內部想破陣入內,卻顯得比較容易。
殷將軍雖然在北璵吃了敗仗,銳氣受到一些挫折,他當然知道北璵已經算是徹底失去了,同時他也想到了南峽,想必那個消息也是個假的,這麼說來南峽也不可靠了。
然後他又考慮到自己掌控了東、南、四、北四塞的兵力,比起北璵與南峽共和的兵力要多幾倍,於是他認為:他現在隻要能夠抓緊時間返回寨中集兵,然後再爭取主動,進行速決戰,就有取得勝利的可能。
要不然,如果等他們反攻撐握的人馬全部到齊,勝負就很難預料了。
殷將軍自忖認真,像他們這樣絞盡腦汁地製定了引誘他們進入陷阱進行的戰鬥,便是他們兵力不足的表現,也是沒有底氣的表現,否則為何不與他堂堂一戰呢?
殷將軍到底是一個住在窮鄉僻壤地方,從未出過宛丘的匪賊,根本不懂中原人多變詐詭的行軍戰術,他的大部分作戰的本能都是靠多年來自己的摸索,與其它部落小規模戰鬥的積累,哪裏能與廣垠中原文化熏陶培育出來的將領相攀比。
天亮之際,殷將軍帶著幾名親衛風塵狼狽地趕回北寨時,卻迎來一個晴天霹靂的重大消息——在他們被引誘離開的一個晚上,除了北寨之外,另外三寨都全部淪陷在北璵與南峽軍手中。
天剛微微亮,海麵的風越刮越緊,天空飄下了白雪,天氣越來越冷。猛烈的北風卷著飛雪,向殷將軍迎麵撲來,他的臉和手早已麻木,似乎骨頭都凍透了,哨塔上的旗幟也凍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