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惰皇……”
他認得惰。
異域的惰皇怎麼會在這裏?!
當桑昆翊驚疑間,一隻柔軟而溫涼的小手握上他垂側的手臂,一聲令他覺得心頭最堅硬的部位一軟的稚澈聲音響起。
“他跟我一起的。”
桑昆翊梗著僵硬的脖子,低下視線,緊緊地看著虞子嬰。
“你跟他在一起?”
虞子嬰總覺得她那一句話從句號變成問號說出來的意思好像變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不過如果直譯的話,的確沒有錯。
於是虞子嬰頷首。
桑昆翊看虞子嬰竟然承認了,他目光極其複雜而黯幽,他愴然長歎一聲:“這些日子,你都去哪兒了?”
這句話不單單是在問她近期的行蹤,更有一種久久懸吊著的擔憂心情終於能夠安隱落地的長鬆一口氣。
虞子嬰雖然對這句話所飽含的感表理解不深,但她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對她所表現出來的責任、擔當、關懷與擔憂都是真切的。
這種神色某一瞬間令虞子嬰覺得,這是一個跟她的祖母一樣對她關懷備至,卻內斂陰晦表達的長輩啊。
“師傅,能在這裏遇到你,我很意外,卻亦很高興。”虞子嬰看著桑昆翊認真道:“在我決定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視線總是習慣性地望著前方的目標,常常因此忽略了周圍。我記得要去找你,卻並沒有去找過你,因為我有一個在此前提下必須要優先處理的事情,所以……師傅,請你見諒。”
虞子嬰再次低下頭,誠懇地道歉。
其實遇對了人,虞子嬰也會是一個既懂禮貌又軟萌的麵攤少女。
桑昆翊一愣,聽了她那番“傻白甜”的話,冷硬的麵部表情柔和一瞬,他猶豫一瞬,試探性地伸手揉了揉低在胸膛前的小腦袋,他道:“為師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亦知道你的理想,師傅不怪你,師傅理解,所以……”他聲音徒然一沉,帶著幾分凜然大氣之意:“抬起頭來,你並沒有做任何需要低頭的事情。”
虞子嬰聞言,倏地一下抬起了頭來,她看著桑昆翊,貓瞳大眼呼扇一眨。
“餓了嗎?”
看到這樣的軟萌呆的虞子嬰,不自覺桑昆翊說話便放低了嗓音問道。
——他心道:徒弟這模樣還真像等待投喂的大貓一樣。
虞子嬰沒有想到話題一下從“人生大事”轉到了“民生大事”,反應了一會兒,最後順應肚皮的回答,點頭。
“走吧。”
桑昆翊看了她一恨,便是轉身就走,卻不想這時從他們身後突然爆發一聲薄積厚發的喊聲:“師叔!”
虞子嬰被這一聲喊得耳膜一震,這下是想忽略都不行了。
她掉頭看向眼眶泛紅,長著一張澄空俊朗如暖陽般的少年鄭宇森,他緊巴巴地看著她,大步大步地朝她跨來。
虞子嬰遲頓了一下才回憶起來:“哦~師侄啊。”
鄭宇森如猛犬地撲向虞子嬰,他抓著她雙臂,指尖微顫,少年似驚喜似激動似熱淚盈眶喜不自禁。
“師叔師叔師叔師叔師叔……!”
被喊了辣那麼多聲已經不知道該不該數著他喊的次數回應的虞子嬰,最終抬起一雙死魚眼“……嗯。”
“師叔,這些日子你究竟去哪兒了?你知道我們這一路找你都快找瘋了嗎?我們四處都打聽不到你的消息,我們甚至最後還跑去天元國跟蹤那個曾跟你一塊兒的趙鹿侯一段時間,確定你並沒有跟他聯係後,又一路北上……”
“咳……宇森,謹言慎行。”桑昆翊看鄭宇森話中的信息量越來越大時,便冷然出聲提醒道。
鄭宇森一愣,餘光不小心看到寧安之跟他們同伴那一臉破碎呆滯的臉。
說好的因為救濟天下,說好的因為關懷蒼生,說好的因仰慕清虛宮所作所為才來到這座城市的……所以說,真相原來是因為師傅(叔侄)尋找徒弟(師叔),才來到這裏順便助人為樂一把嗎?
——不,這裏麵還有更深沉的理由——他們需要清虛宮的人幫忙占卜一卦來尋人!
不過眼下要尋的人已經自動出現了,鄭宇森表示已經無所顧及了。
“師叔,你好像瘦了也矮了,這段日子你在做什麼?你怎麼會來車矢城,是來辦事,還是知道我們在這裏專程來與我們彙合……”
對於印象中“乖巧聽話”的師侄許久不見竟變成一個“話嘮”,虞子嬰表示一時無法適應。
“師侄。”
鄭宇森聽虞子嬰這麼正兒八經地喊他,一愣:“師叔,怎麼了?”
“你……”虞子嬰蹙眉地看著他,琢磨了一下措辭,以目前心中最溫和又最恰當的詞說道:“太聒噪了。”
那一眼瞥之的嫌棄盡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