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猀華跟小黑亦要一同上路,虞子嬰便果斷地將娌奴交給猀華。
看仙女一手提著濕噠噠的“人形物體”後領,半拖半拽地遞到他麵前時,猀華茫然地看了看那智力欠費的“人形物體”,再看仙女那烏溜溜瞅著他不放的眼神,慢兩拍地伸手……試探性地接過。
果然,仙女緊迫盯人的眼神緩和幾分,猀華弄懂仙女的意思後,便故意賣萌地眨動幾下濃彩塗抹的邪魅眼睛,湊上去求關注求撫摸。
“仙女,您放心,我絕對會好好地替你保管的,您啥時候要,我就啥時候送到您麵前。”
猀華那狹長的眼眸變成月牙狀,黑矅石閃爍著漫天星子,看著就像一隻陰謀成逞的大狼巴狼。
虞子嬰哢噠哢噠眼睛,仿佛看見他後麵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正在歡脫地甩啊甩啊甩啊。
“你……”虞子嬰微愣地看著他半晌,似在努力醞釀措辭,最後萬言千語總彙成兩個簡單又通俗易懂的字:“很好。”
很好?猀華吧嗒著嘴回味這兩個字的甜味……總覺得,有些太淡了。
他不滿足地躬下身,打算繼續諂媚奉承幾句,繼續賣乖求表揚求撫摸求刷存在感。
可惜,虞子嬰沒給機會,她低下頭,自顧自地將油紙包的包袱解下來,抱著圓鼓鼓的包袱巡目視盼。
惰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找什麼,便輕懶懶道:“小黑,跟著你的蛇皇。”
蛇皇?
虞子嬰跟猀華聞言都看向惰。
“騰蛇皇傳聞可憑意念禦蛇,萬蛇奉皇,難道你不是?”惰沒看他們,他的視線濛朧一層水煙黛霧,放空一片碧晴如洗的天空,懶腔懶調地問道。
——這是睡意來襲了。
虞子嬰抿了一下唇,沒吭聲,她瞅準了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矮坡圂,破亙的石牆泥塊堆壘成一道天然屏障,她一動,小黑便乖巧地尾隨在其後,那黑色巨大的身軀蜿蜒盤旋遮掩下,她的身影等同完全被湮沒了。
脫掉了那一身濕衣,虞子嬰準備換上了無相替她備好的衣服。
卻發現多了一套,裏麵攏共有兩套,一套秋衣,一套冬衣。
秋衣可夏可春,質薄而輕綿,無相想必是擔心天氣反複變幻,晝夜差距大,所以替她多備了一套替換,而那一套冬衣恰好就眼下寒冷的時候穿,等出了朝淵國境,一時遇不著別的好,便能利用上。
——無相國師對虞子嬰,還這真是操不盡的心啊。
其實虞子嬰天生體寒,冰肌玉體這句形容詞於她而言完全屬於字麵上的理解,因此她抗寒與禦夏能力都很強,盛夏亦遍體清涼,所以一套秋衣跟一套冬衣於她區別不大。
但最後她還是穿上了那一身四件套的冬服,畢竟比起秋衣的薄軟輕羅,冬衣顯然帶在身邊更臃腫裹厚,所以她寧願穿在身上,也不願意背著一個“羅鍋”。
將秋衣四四方方地重新疊好,包袱裏還有一些給她路上準備的吃食、鹿皮水袋、素帕絲巾,各類瓶瓶罐罐的藥品(舞樂友情提供),一柄精美鑲嵌著紫玉寶石刀鞘的匕首……
累累總總一大堆,虞子嬰將有用的放在身上,如匕首跟藥品都揣上身,她拿起那一塊不明用途的素帕絲巾歪頭打量了半晌,最後也一並收進了袖中,剩下的則用包袱一裹,重新揹上身。
當然這一次,她不需要放在胸前,而是揹在身後。
“仙女~好了嗎?”
聽到前方傳來猀華不放心的吆喝叫喚,虞子嬰整理好一身,便拍了拍小黑趴著的腦袋,讓它在後麵跟著,一蛇一人便萌噠噠地一起走上前去。
猀華不敢冒犯了仙女,所以虞子嬰換衣服的時候都避得遠遠得,但卻又不敢避得太遠,畢竟荒郊野外的,就算防得了人類亦不一定防得了各種沙土蟄伏的毒蟲毒蠍。
所以他自動忽視掉小黑跟隨著去的防護作用,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們身後,然後不遠不近地挑了一處枯草叢垛原地打轉著,隻是那兩隻尖尖的耳朵卻豎得直直地,隨時聽候召喚。
——說話,你這麼癡漢掉節操的行為,你的惰皇知道嗎?
由於虞子嬰去了“很久”,猀華略感擔心,便試探性地朝黑蛟龐大身軀隆起起伏的方向喊了一聲。
又等了一會兒,他就看到仙女走過來了。
雖然猀華對仙女無論變成什麼模樣,他都覺得萌萌噠的,可看到換了一身新衣服的仙女一步一步走進他的視線時,他如遭電擊,簡直萌了他一臉血啊。
虞子嬰有一個特殊癖好,她喜歡深色。
而深色中,還有哪一種顏色能比黑更深沉?
這倒並不是因為她對這一種顏色有什麼偏愛,而是因為黑色能令一個人的氣質顯得更加沉穩、信服與冷靜。
因為不論是上一世還是今生,虞子嬰都不可避免地長了一張令她的威嚴大打折扣的稚嫩娃娃小臉,那種就像她凶神惡煞,也沒辦法變成像殺人犯一個凶狠臉,這張臉……令她很生遺憾。
既然自身的硬件已經注定改變不了了,所以她就希望能夠從裝扮上稍微改善一些那些“弱性”條件。
那就是堅定不移地走成熟風格,用黑色來沉化消褪她這一身的“弱氣嬌柔”。
雖然黑色顯老沉這是真的,但黑色其實亦有另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針對性作用。
——奢華性地低調。
虞子嬰的皮膚其實很白,她的白並不算是一種正常的白皙紅潤,而是白得毫無瑕疵,沒有半顆痣斑,如羊脂白玉一般透著冰沁著雪,細膩薄透如釉,那是一種女體最難得亦最佳的視感與觸感。
她背脊挺直,如碑如百年喬木般地站在那裏,那種站姿其實與她本身的長相不符,那更適合軍式或嚴肅的場合出現上了年紀的人,但偏偏這種站姿又與她那深沉從容的氣質很契合。
這樣的她,真的令人有一種探入全部靈魂與視線,深邃注目才能夠辨析出的神秘與特別。
她穿著一件黑色寬大直垂深衣式的裘袍,用深紅跟金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紋章,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由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不因其厚實而臃腫,反而給人一種清雅卻不失華貴的感覺。
立領間鑲了一圈狐貉毛,絨絨厚實柔軟的毛圈繞於她纖細雪白脖頸處,讓她那一張清冷小臉生生催發出一種令人屏息失神的嬌美。
像白蓮荷尖的那一抹粉紅,荼蘼嬌俏,嫩嫩的,脆生生的,能一手掬起一捧水地……
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人,白生生一張麵無表情的小臉,就像一隻無害而萌生柔軟的小動物……
虞子嬰表情倏地一僵,滿頭黑線,如頭頂暴風烏雲籠罩。
——摔,說好的成熟穩重呢!
原來剛才猀華不知不覺將心中的癡漢語錄說了出來。
猀華這廂看得移不開眼睛,隻恨不懂中原人的繪畫本領,將這一幕畫出來珍藏。
正出神,他突然感到一股瘮人、汗毛刷刷警覺豎起的寒意,像從冰川吹來的冰冷的風從背脊尾骨一路攀爬至頭皮。
“看夠了嗎?”
猀華瞬間石化。
他艱難地將腦袋扭過去,麵皮不受控製地顫動著:“皇、皇,您怎麼來了?”
話說,他剛才不是已經在半空中搭巢築窩準備先睡一覺呢嗎?(注:惰隻需要固定一根鋼鐵絲便能夠隨地睡覺。)
沒錯,他就是趁著惰皇昏昏入睡的時候,假公濟麼地跑過來泡妹紙,不,跑來守護妹紙安危的。
誰能告訴他,偷懶時被領導抓個正著,該怎麼辦啊,急,在線等……
惰站在他旁邊,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距離,這種破天荒“親民”的位置,令猀華感到自己就像是一片可憐的小紙,被暴風雨隨便吹打和蹂躪,全身僵硬如石,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隻覺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