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鋣呆滯地看著虞子嬰,眨動了幾下眼睛,神思有片刻的遊離,但她越來越不耐煩的視線下,他警然醒神,上嘴皮與下嘴皮一磕,終於坑坑巴巴地憋出一句:“哦~”
其實也別怪華鋣此時的恍惚懵然,因為他始終覺得整個人腳步虛浮,如步履雲巔,每一步都軟綿輕呼陷入,無法腳踏實地的感覺。
他想,他當初也就像一隻盲頭蒼蠅一樣想去外麵的世界闖一番明堂,不想像華族那群食古不化的老輩們枯守死在暗無天日的地底等著騰蛇皇族的出現,可世事無常,別人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來,怎麼就讓他這麼輕易誤打誤撞地收獲到騰蛇皇族一枚呢?
等等,貌似他還當著人家的麵兒各種訴苦、嫌棄、詆毀、痛罵……這事兒若讓族老那群殘酷不講理的家夥知道的話,請問,他的命還能是他自個兒的嗎?
——老天,你特麼地逗我玩呢嗎!
“我準備今日連夜出城,你先去回去準備一下,然後——我們就在城外集合。”虞子嬰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眼睛波瀾不驚,對著惰道。
惰倒沒有懷疑這是虞子嬰的托口之詞,他仰首望天,異常柔順的青絲滑落及肩,透著一種青瀠光澤,在月光勾勒下白皙的臉頰,透著一種霜白羽化透明的蠱惑。
“天亮前能看到你嗎?”
他問。
“嗯。”
她答。
惰斜過臉,眼佻微勾,凝視著她,彎唇似要蝶化一般的虛幻光影掠過他嘴角,擢纖纖之素手一揚,形舒意廣。似遨遊在無垠的夜空,他開始的動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雍容不迫,敝罩與羅衣從風飄舞,繚繞的長袖左右交橫,絡繹不絕的姿態似仙謫升月,轉眼間,便似化成瑩瑩星火,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惰一離開,空氣凝窒了一瞬間。
“現在燕京城已經被重兵封鎖,街道上到處都是巡邏兵,甚至每隔二個時辰,官兵就會重複一遍各家各戶的搜尋,一旦發現陌生人,立即就會緝拿關押報備上頭。”無相暗呼一口氣,收拾好心情才轉過臉,他神色猶疑地看著虞子嬰,他其實並不讚成她連夜出城。
挑這種全城戒備的敏感時刻出城,無疑是大大地增加了逃脫的難度。
“那斕隻是想抓住我,並不想殺我,所以時間是一種關鍵,留得越久暴露的幾率就越大,若他發現我在這裏,甚至最後會牽連到萬佛寺。”虞子嬰淡淡道。
“……”她的話讓無相無語反駁。
舞樂一看她那雷打不動的表情就知道她意已決,俏杏大眼顧盼生輝轉動著,他扯了扯她袖擺,殷紅唇瓣湊近她耳廓,軟軟道:“等一下進佛塔來,我送你點兒好東西防身用。”
虞子嬰抬眸看了他一眼,頷首。
這時,她突然感到一道冰冷帶著戾氣情緒的視線,她一眨眼,望過去正是陰晴難辨的傲慢。
當虞子嬰看過去的時候,他卻收回了視線,他眼神晦澀難辨了看一眼舞樂,最後一言不發,轉身便幹淨利落地離開了。
舞樂愣愣地看傲慢那充滿決裂冰冷的背影,心中一抽,雙唇顫抖著,訥訥道:“嬰,戚祈他……”
“他會回來的。”虞子嬰看舞樂轉過頭疑惑而隱痛地看著她,便多解釋了一句:“他會再回來找你的。”
“他還會再來嗎?”舞樂詫異地瞠大水瑩美眸。
“嗯。”
虞子嬰眸色清亮,心中卻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傲慢一定會再回來找舞樂的,他剛才既然沒有將路徹底走絕,便表明他不會輕易放棄舞樂這個皇兄的。
雖然虞子嬰將舞樂當成騰蛇族人,卻並不意味著想看他眾叛親離,落得個孑然一身的下場,畢竟他體內還有一半的天元國血脈。
——
得知傲慢會再來的消息,舞樂就心中像放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他是那樣的相信虞子嬰,她說他會回來,他就相信。
於是,虞子嬰便被心情變好的舞樂急咧咧地拉進了佛塔,他一鼓腦地捧來贈送給了她一堆的藥瓶子跟包裝好的毒粉。
舞樂揚起下頜,纖指細數著他的得意作品:“這叫赤霞九紅,聽名字呢你就知道這瓶子裏裝的藥水是紅色的,這個可以塗外傷,效果很好,且有祛疤濕膚的作用……”
“還有這個,它叫……”
在舞樂興致勃勃地給她雜七雜八地“科普”了一大堆藥品跟毒粉後,虞子嬰終於忍耐到極限,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將他支使開去幫無相一塊兒去準備她需要的東西,而她再次上了一趟二樓,因為臨走的時候,她想起了一件險些被她遺忘的事情。
——色欲的事。
“義父,你認識北疆國的色欲嗎?”
老乞丐看到虞子嬰回來,似訝異了一瞬,接著聽到她的問話,茫然地看著她,最後搖了搖頭。
他是聽過色欲,卻不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虞子嬰有些意外。
“那你當初為什麼讓我去北疆國?”
老乞丐自然說不出話來,他隻能用搖頭或點頭的方式來表達自己,但顯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太複雜,簡單地方式無法闡述出來,他一時犯難,望著虞子嬰“啊啊”地叫著。
虞子嬰想了想,問道:“在北疆國有我們騰蛇的地下勢力,對嗎?”
老乞丐皺眉,搖頭。
顯然不是。
“北疆國有我們騰蛇族認識的人,而他能幫助我們,對嗎?”虞子嬰再猜。
老乞丐遲疑了一下,依舊在搖頭。
都不是?
好吧,現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了。
虞子嬰觀察老乞丐的神色,對於她提的問題,老乞丐不知道,卻又在遲疑,並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