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虞子嬰的腳並沒有多髒,雖然光著小腳走了不少路,可基本上都是踏在雪上的,一路走來,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土灰汙垢,但即使如此,但還是有各種細生微,各種細菌附著,她看到無相半點不嫌棄,神色自然地地替她揉捏暖腳,她感到有些吃驚。
“等暖一下,我再替你洗。”無相沒想太多,以為她是想清先洗一下。
這時,房門在外敲響幾下,便有兩名沙彌一前一後端來熱水跟茶食糕點,他們目不斜視,一人倒水,一人將東西擱在軟塌的案幾上,便恭身退下。
無相摸了摸她的腳,感覺有了溫度,便走到架子旁盥洗的盆中洗了洗手後,回身替她先倒了一杯香嫋騰騰的碧色熱茶,用綠地粉彩開光菊瓷杯盛著,雅氣誘人。
將杯子握進她手心,無相道:“這茶是我一早曬好的月桂、茉莉與玫瑰花,再輔助幾味草藥衝泡而成的花茶,你嚐嚐。”
虞子嬰感到手心一暖,等他的手離開後,便低頭喝了一口,水暖暖的沿著口腔滑入喉嚨,最後暖入胃中,齒間香香的,舌間有一份甘苦,但……並不討厭。
舔了舔嘴唇,她伸出杯子舉到他麵前。
無相微笑著,從善如流地再替她斟滿一杯。
“別喝多了,吃點東西墊墊胃。”
虞子嬰低頭喝著花茶,他起身用熱水燙了一把布巾,站在她身前,等她喝完,他一隻手捧起她冰冰涼的小臉,覆下身,墨眸盈著溫情,專注認真地用熱毛巾沿著她細彎的眉眼一點一點擦拭,小巧可愛的鼻梁,輪廓清冷而稚美的臉頰,抿著不耐煩的嘟起小嘴……
熱氣熏燙後,她小臉不像剛才那樣蒼白,紅撲撲地,嫣紅嫣紅地。
見此,無相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擦完臉後,他再燙了一次毛巾,轉過身來道:“手。”
虞子嬰伸爪。
虞子嬰還是第一次被人照顧得如此精細,她眨巴眨巴眼睛,忽閃的睫毛像茫然飛舞的蝶翼,一動不動,任著他擺布。等爪子也被清理幹淨後,根根透著水潤如春筍,無相在她對麵坐下來
“吃吧。”
看她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無相彎唇眉黛春山,暖陽濕潤,他動手替她夾了一塊,放在她白底青花碟子裏,用眼神示意她可以吃案幾上的糕點。
“酸棗泥糕,玫瑰水晶凍,酥佛手,水糖蒸山藥。”
虞子嬰看著他所說的那些糕點,聽名字就有一種餓了的感覺,於是她沒用筷子,直接用手捏了一塊盤子裏的玫瑰水晶凍入口,刹時甜甜彈彈的咬感,濃鬱的玫瑰花香溢滿嘴中,有一種馬蹄糕的口感,不過是玫瑰味道的。
無相又重新搓了一把毛巾,將她的腳擱在他大腿上,替她擦拭小腳。
“還冷嗎?”
虞子嬰用上筷子,夾了一塊水糖蒸山藥喂進嘴裏,嘴裏塞得滿滿地,腮幫子嚼動間,像一隻屯食的小倉鼠。
“不冷。”她搖頭。
不是已經不冷了,而是不冷。
冷對她而言,就跟痛一樣,麻木了。
無相一愣,換了一個說法:“暖嗎?”
虞子嬰轉過眼看著他,睫毛撲閃一下,抿了抿嘴角,像回想起什麼,咧開嘴,一個小小的酒窩若隱若現。
“暖。”雖然小臉依舊麵無表情,但大眼濕轆轆地,鼻尖微紅,小臉像小蘋果一樣紅撲撲地,這種反萌更讓人心頭一軟。
“手。”無相道。
虞子嬰茫然:“……?”
她放下筷子,伸出雙手,卻被無相一把握住,將她扯了過來,讓她背靠在他暖暖的胸膛上。
“頭發已經濕了,必須要擦幹才行,以後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也要記得養成這個習慣。”
他拿來一條不知道什麼質材做成的絨毛巾,蓋在她的腦袋上,替她擦著濕發。
“哦。”虞子嬰低下頭,雙臂抱著腿,長發披散周身,就像一條毛茸茸的乖巧大毛狗一樣,在無相的掌中擦拭著濕轆轆的毛發,腦袋一耷一耷地。
“子嬰,你之前是去找景帝了嗎?”
他視線瞥向剛才從虞子嬰身上被他解下來的寬大狐氅,那種分明是男子穿的款式,再加上那昂貴稀有的雪狐皮草與天衣無逢精細的宮廷做工,他一眼就認出來不可能是虞子嬰所有的。
這段時間內燕京城發生的種種事情,他就算閉門不出,也是能夠知道的。
景帝如何看重此次娶後的事情……他亦知道。
先別說他那荒誕無稽的白色婚禮,就是他上一次親自踏足萬佛寺來求了一幅“九十九眾生佛圖”以供婚祭便足以令人感到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