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兩人幾句簡潔而平淡的對話後,便各自舉著,靜靜地開始用晚膳。
古言常道,食不言寐不語,他們兩人遵守得很好,一個寡情絕義,一個孤僻冷淡,本就不是聒躁愛談之人,一直到默墨吃飽都沒吭過一聲。
一座青銅麒麟大鼎獸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輕煙徐徐,翠屏旁邊有一雙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紅燭皆是新燃上的,加以雲絲刺繡如意團花圖案的大燈罩,一點煙氣也無。
一入夜,即使燃滿紅燭,亦比不得白日那般光亮,但於融融燭光之下,氣氛卻有別種馨然寧靜。
“明天你會贏的,是嗎?”
那斕抬眸,看著對麵那一張明豔如珠的麵容反射性地蹙眉,然後冷冷一拂袖,便掃滅幾根燭光,光線驟暗,恰巧將虞子嬰的麵容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等看不清楚她的那一張臉後,這才鬆緩開眉眼。
瞧他這話問的,簡直就差沒直接說明,你想贏就絕對會贏,你想輸也絕對是故意輸掉的。
虞子嬰對於他莫名其妙滅掉蠟燭的行為感到困惑,但也沒什麼興趣追根究地。
“嗯。”
看她這般輕描淡寫,不冷不熱的模樣,那斕冷魅的麵容一沉。
“回去吧。”
“嗯。”虞子嬰沒有異議地起身。
看她當真要走,“啪!”地一聲,那斕剛猛一掌拍在桌麵上,直震得碟碗瓢盅乒乒乓乓一陣撞響,湯水四濺。
“虞子嬰,你難道真的以為寡人是讓你來用膳的?”
虞子嬰被他突然的暴怒搞得神經一跳,迅速閃一旁避免被濺到湯汁,然後她再重新轉了回來,卻又被那斕厲聲地吼了一句:“轉過頭去,別讓寡人看到你頂著別人的一張臉來與寡人說話!”
虞子嬰恍然,原來如此,她之前一直有些奇怪,每次但凡與她對視要麼他會直接嫌棄地瞥開眼,要麼就是露出一種忍耐的神色,上次也是,他故意突然出現將她壓製在床上,不準令她回頭,便是不願意看到寶黛公主的這張“臉”。
雖然知道了原因,但虞子嬰被他一怒二吼也激出了脾氣,幾步嗒嗒地走近他,故意將臉挑釁地湊近,黑眸睜得大大地:“你憑什麼不喜歡這張臉,明天我就是要用這張臉來贏,用‘寶黛公主’的身份贏。”
“閉嘴!”那斕一雙鳳眸陰狠地眯起,“騰”地一下起身,倏地便伸手拽過她的手腕將人扯進了懷中,然後將她的臉死死地按進他硬綁綁,起伏不定的胸膛,冷聲冷質道:“不喜歡!贏的是你虞子嬰,無論你以什麼身份,用誰的臉,我……隻、認、你、一、個!”
虞子嬰被他這一番暴怒中帶著斬釘截鐵的話整得一愣,慢慢停止了掙紮。
“別氣我,乖乖地贏,知道嗎?”那斕正色道,看她終於安靜地依偎在他懷中,那斕心頭的火就像被一盆水澆熄了,他悄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那軟綿無骨的觸感令他心中一顫,忍不住微微用力,害怕她會從他指尖溜走。
虞子嬰的臉頰被他粗魯而生疏的擁抱給擠扁了,她仰了仰脖子,卻被那斕誤以為她在拒絕,再次暗中施力,於是她又被死死地壓了回來。
——我凸。
“……嗯。”
“那現在,你有話對我說嗎?”那斕抿了抿唇,略有些不自在,他垂低下視線注射在虞子嬰腦頂的發旋上,刻意放低磁惑低啞的聲線,循循誘善道。
虞子嬰眸中一亮,脫聲而出:“可以放開我了嗎?”
“……”那斕神色一僵,期待的表情徹底崩潰了。
抖S的血徹底燃燒沸騰了!
——
當虞子嬰好不容易全須全尾地走出景陽宮,麵朝泛著異色紅猩的夜空,暗籲了一口氣。
他特地將她叫過來一趟,反複地提醒她要贏,隻是為了得到她的一個保證,她知道。
他身上的玄束未因她而解,這表示他對她暫時還並非純然的愛戀,其中占有欲有,或對她別有用意亦有。
還好他剛才保留了一份高傲,問的是會贏,而不是會嫁,否則她還真沒辦法回答得這麼容易。
祖母曾教導過她,她的生命不是某一個人給的,而是與全族戚戚相關,所以她不能單單地為某一個人而活。
所以她的婚姻亦一樣,在她承認自己是騰蛇皇族身份的那一刻起,她便不是單純的一個人了,她現在還肩負著一族複興的使命。
她如果當真嫁給了那斕,那騰蛇一族該怎麼辦?收編?依附?不,這都不是一個驕傲到寧願滅族亦不願示弱投降的民族應該得到的未來。